任飞歇斯底里地怒斥着房里的人,两行清泪不争气地流下。申屠兴等心神默然不语,还是纳兰飘雪出声喝道:“任飞!不要去怪别人,那是命运使然,即便没人去找你,你自己的心能还是会自动出现的。”
任飞现在本能地排斥一切外人,却只对纳兰飘雪例外,他也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也许是师徒的名分,让任飞觉得如果她也不值得相信,那就没人可以相信了。
见即将暴走的任飞被一句话稳了下来,叶沛武不着痕迹地撇了撇嘴:“师傅的话比我这个会长的话更有威力,想来那白虎也没有白给!”
纳兰飘雪不理会叶沛武的暗讽,柔声对任飞道:“我们谁都不希望出现这种情况,但事情已经发生,埋怨也没有用。好在你已知道了仇人是谁,接下来就应该努力修炼,抓紧时间提升境界,好为父母报仇雪恨。”
任飞闻言握紧了拳头,狠狠地砸在墙壁上,巨大的力量瞬间在洁白无瑕的墙面上开了个洞,深秋的冷风呼啸着灌了进来。
此时叶沛文正好走进房中,见此情景,摇头道:“才破坏了屋门,这会儿又打坏墙壁,诛心会虽然有钱,也不能这么折腾啊。”
眼看叶沛文一句话就破坏了刚才的气氛,叶沛武打了个哈哈道:“大哥,我们正在讨论任飞父母的事呢!这么晚了,你来凑什么热闹。”
叶沛文这才注意到任飞的表情,尴尬道:“任飞小友也不要这么难过,以后诛心会就是你的家,我们都是你的家人。”
“对对,我们是一家人,我等定会倾尽全力,帮你报仇!”叶沛武急忙附和道。
“哼!”在旁的孙永昌不合时宜地冷哼了一声,讽刺道:“诛心会之人还真擅长一唱一和,口是心非。”
“你!”叶沛武想要反驳,却被叶沛文挥手拦住。“永昌,我本来就是找你的,当年之事,我一直没有机会解释清楚。”
在场诸人将注意力转向孙永昌,月神光更是唯恐不乱:“孙叔,先前就听说你们是旧识,有什么故事说来听听呗。”
孙永昌环视了下众人,自嘲地笑道:“都是当年的丑事,既然大家想听,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他两手交互摩挲着,仿佛不知道从何说起,又好似一些往事难以启齿。萍姨将茶水从客厅端来,茶香很浓,萦绕屋中。
一百多年前,那是一个战火纷飞的年代,中国人民朝不保夕,极寒交迫。在上海南汇县,众多饥民团结起来,向富户索要钱米,并准备起事,而那时还身为人类的孙永昌,就是其中之一。
孙永昌自幼父母双亡,唯有一妹妹与他相依为命,其妹名唤孙玉环,那年她八岁。
饥饿、疾病,这是孙永昌永远的梦魔,在妹妹小时候,他就不断地许诺将来会让玉环吃上美味的事物,穿上漂亮的衣裳。每当这时,被饿哭的妹妹才会破涕为笑。
这天正是起事之日,玉环却发起了高烧,没有药品,物资匮乏,孙永昌也束手无策。天很冷,妹妹却只穿着单薄的旧衣,一件破烂布袄盖在她身上,却怎么也止不住身体的瑟瑟发抖。
光着膀子的孙永昌皱着眉头轻声说道:“玉环你自己在家里等着,哥哥去给你拿食物。”
半昏半醒间,玉环伸出冰凉的小手,拉住哥哥的裤角道:“哥哥,你要和他们一起去起义吗?别去了好不好,太危险了,不要担心玉环,玉环不饿。”
泪花应经模糊了孙永昌的双眼,为了不让妹妹看到,他只能强颜欢笑:“玉环乖,哥哥很快就会回来,会给你带好多好多好吃的。”
说完他便不再言语,起身离开屋子,却听见妹妹微弱的呼唤声,孙永昌不敢回头,怕一回头就会不忍心走了,他再也挡不住狂涌而出的泪水,只因为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哥哥,天气凉,把这件布袄披上啊。”
一九一六年,上海南汇县数百饥民冲进富户家中强索钱米,淞沪地区护军紧急调集众多兵力,残酷镇压。
“妹妹,等着我,我马上就回来了。”孙永昌背着一小袋米,发疯似得往家里跑,其身后,数名军警持枪对他围追堵截。
“站住,不然我们就开枪了。”见逃跑之人毫无停步之意,一名军警举枪就打。
砰的一声,孙永昌应声倒地。几名军警哈哈大笑,纷纷夸赞开枪者枪法极准,开枪的军警对着孙永昌的方向吐了口唾沫,恨恨道:“让你跑。”随后,几人扬长而去。
不知过了多久,倒在血泊里的孙永昌艰难地爬了起来,子弹贯穿了他的胸口,血不住的往下流着,唯一支撑他前进的,就是妹妹还在等着他。
“我回来了!”带着染血的米袋子,孙永昌推开家门,本是面带笑容的他表情凝固了。只见孙玉环瘫倒在门后,脑袋歪在一边,小嘴微张,破布袄胡乱搭在身上,已经没有了气息。
孙永昌说不出话来,他伸手想要拨开布袄,好再一次仔细看看妹妹的容颜,但玉环的小手紧紧抓住袄边,怎么也拉不开。
看着妹妹依旧保持着给他送布袄姿态,孙永昌痛苦地想:“我当时应该回头的。”他颓然倒下,悲痛欲绝也无法形容他此时的心情了。
这时,有股常人不可见的浓烟从他头顶冒出,烟雾一分为二,化为灰绿两色,并逐渐形成了两个人影。灰色的那一半长得和孙永昌一模一样,而绿色的那一半,竟是其妹妹玉环的样貌。
“这两个人类已经死了。”心神孙永昌对一旁同为心神的玉环说道。
心神玉环轻叹一声:“居然能同时产生我们两个心神,可见他的悲伤程度很深啊。”
“既然我们为同一人类所产生,又传承了他的部分记忆,不如我们也以兄妹相称,你就叫孙玉环,我就叫孙永昌如何。”心神孙永昌提议道。
心神玉环点点头,笑道:“如此甚好,心神界已经在召唤我们了,我们一同前往吧。”
就这样,孙永昌和妹妹以心神的姿态重新生存于世上,也算是那两个人类生命的延续吧。
在心神界,由于本土心神是由高等心神直接衍生出来的,具有得天独厚的家族优势,所以从人界产生的心神就会处处受到排挤,尤其是像孙永昌和孙玉环这样低等级的心神。
他们总会被委派一些危险复杂的任务,好在身为兄妹的他们互相扶持,相对一些独自产生的新生心神要好过的多。
心神的寿命比人类要长,它主要取决于心能的强弱,心神也会随着时间成长,其形态与人类相似。
三十年过去,孙玉环已经长成大姑娘了,这日,她与哥哥又被委派了一个危险的任务:去人界消灭一个刚刚堕转的心魔。
“大哥,就是这里了。”孙玉环在一座高楼上空对着身边的孙永昌说道。
孙永昌还是三十多岁中年男子的模样,时光的流逝并没有给他带来些许改变。“还是老样子,我正面攻击,你超他后路,万事小心!”
两者对视一眼,分别向一个方向飞去。
“咦?怎么突然感应不到那心魔的位置了。”孙永昌降落在高楼底部,疑惑自语。
“哥哥!”楼顶传来孙玉环的惨叫声,孙永昌暗道一声不好,急速向上冲去。
就在他们刚刚谈话的位置,一个身缠粉红色火焰的妖艳身影静静地漂浮着,孙玉环就被禁锢在其旁边。
“这神火……你是大天魔?怎么可能?你怎么能突破主神障壁!”孙永昌惊出一身冷汗。
“哦?今天运气不错,我梦天一族能同时多两个后裔了。”那心魔正是大天魔梦天,为了增加后裔,她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派出一个分身来到人界,寻找可堕转的心神。
梦天扬手一招,孙永昌就不受控制地被拉了过来,与孙玉环并排定于半空。“恩恩,素质都不错,而且还有个女性,正好给我增添姐妹。”
正在梦天审视两人的时候,孙玉环周身突然噼啪作响,冒出片片火花。
“你干什么!”梦天震惊道:“强行冲击我的束缚,你想寻死吗?”
孙玉环脸色惨白,显然是用力过度,她冷笑着对梦天说道:“想必阁下也需要我们活着,不如做个交易如何?”
梦天闻言笑而不语,孙玉环接着道:“放了我哥哥,我跟你走!不然我们兄妹两个都会自尽于此。”
“不行!”孙永昌在旁斩钉截铁道:“玉环你走,我留下。”
“好一个兄妹情深!”梦天绝不是个拖泥带水之人,略一思索,便将一枚药丸推入孙玉环口中。“这是魔言丹,你只要发下誓言,就会在体内形成魔言术,到时你即便想死,也由不得自己了。正好我对男性心神也没什么兴趣,这样吧,只要你发誓跟我回去,我便会放了你哥哥!”
“好,我发誓!”孙玉环想也不想地答道。
梦天满意地点点头,随手一指解开了孙永昌的禁锢。
“哥哥,快走吧。”孙玉环轻声说道,眼中有泪花流转。
“玉环,你等着,哥哥一定会去救你的!”孙永昌暗暗说道。
“别以为我听不见你们的谈话!”梦天不悦道:“我这个分身蒙骗不了主神障壁太长时间,玉环,快随我回域外虚空,我将亲自把你堕转。”她眼中精光一闪,一个黑洞出现在其面前。
孙玉环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来到了黑洞旁边,她恋恋不舍地看了孙永昌最后一眼,随后与梦天共同消失在黑漆漆的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