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天一抓住床帮,八块腹肌稍稍一用力,身子便坐了起来。虽然还有些酸痛,但头已经不晕了,没有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看东西也明朗了许多。当双脚着地,似乎腿也有了些力量,能支撑着身子立起来。
他下了床,手扶着床边,趔趄着走向门口,一脚迈着小步子,另一只脚拖地而行,为了不打扰别人休息,他尽可能将拖地的病脚抬高,但即使这样,还是能发出“嚓嚓”的声音,楼道里亮着灯,光线透过门上的窗户投射到地上,照亮病房内的一方空间。他循着光源,向门口走去。
病房门“吱呦”一声,被缓慢地推开了,里面的人睡得依旧很香甜,呼哈呼哈的,丝毫没有醒的意思,即便有人下意识地听到了开门的声音,也就翻了身,继续神游天外。
后半夜医院的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楼道里孤独的灯光,碰到有一两盏灯泡坏了,还会忽明忽暗,这里或多或少还带有恐怖小说中的阴森氛围,坦白说,深夜,一个人走在静静的灯光摇曳的医院楼道中上厕所也是需要勇气的。
水天一尽可能快地挪动着步子,原想睡不着,出来尿泡尿,再回去躺下,兴许就睡着了,却不想后半夜的医院如此令人胆战心惊。值班护士也不够敬业,这个时间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睡觉了,拿着夜班津贴,还肆无忌惮地偷着睡觉,这种行为必须得到抵制和谴责。护士不听话,护士长又干什么吃的,也不出来管管。不过,护士长会上夜班吗?夜班多难上啊,这么艰苦卓绝的工作也不是领导干的啊,领导会领导别人就够了,别的都是多余的……水天一为了给自己壮胆,想些用不着的,分散一下自己恐怖的注意力。
楼道里偶然传来一两声病人痛苦的呻吟,更吓得水天一尿意更浓,有屁滚尿流的趋势。“佛说,人生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这生老病死是人这一辈子谁也不可避免的痛苦,人活一世,苦乐烦忧,降生在人间似乎就是来受苦的,哭而降生,哭而逝去,从眼泪中开始,也在眼泪中结束,真惨。水天一想到这些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东西,顿时,心里不自在起来,将来的某一天自己也会躺在病榻上,不能动弹,只能哼哼唧唧,在月黑风高的后半夜吓吓人,人生怎能如此无趣?
“厕所怎么还不到啊?”水天一嘴里自言自语叨咕着,“还是没钱啊,这要是有了足够的人民币,直接开个单间,一个病房一张床,配备一个厕所,吃喝拉撒全在病房里面,想什么时候尿就什么时候尿,想什么时候拉就什么时候拉,也不会搁这受罪了。乔恒就是一如既往的抠搜,就凭端木幽兰的关系,要个单间还不是分分钟的事,他就应该直接拍着一万块,振臂一呼,给我们准备最高档的病房!”
“咦——,不对劲啊?”水天一好像发现了什么,“白天上厕所的时候,明明只有几十步路,虽说那时候有人扶,走得快些,可我清楚地记得病房距离厕所就间隔四个病房,他们还好意提醒我,晚上去厕所,记好了,出了房门,右拐,路过四个门,就是厕所了。这么半天了,不说四个病房门,八个门也有了啊。难道是自己吓得走过了,还浑然不知呢?”
水天一转过身来,趿拉往回走。这次,他放慢脚步,每到一处病房门口,都要仔细查看门上的门牌号,有号的,自然就是病房了;只挂着布帘子的,肯定就是厕所了。
摸索着走了半天,一个病房一个病房的确认,突然,他猛地发现,门上的号码显示“外一3号病室”,着实又被吓了一跳。
“靠!这不是我自己的病房嘛,怎么又回来啦?厕所到底去哪里啦?”水天一低声叫道,“尼玛,不是撞鬼了吧?!明明白天还有,晚上咋就没了呢,这不会是传说中的鬼打墙吧?我嘞个亲娘啊,我不会这么背吧?”
“就算真遇到了鬼打墙,叫娘有用吗?”
声音源自楼道深处,貌似就在身后,这话可不是自己叨咕出来的,也不是心里发出的抱怨,水天一很肯定这一点——有人在说话。
“难道……难道真遇到什么脏东西啦?”水天一小声嘀咕说,腿肚子还颤颤地抖动着
“瞧你这胆量,怎么会是五行命格的人选呢?”
没错,肯定是有人在说话,水天一断定这里有人或者鬼怪,无论他叨咕的声音有多小,这个人都能听见,还能做出反应。水天一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喉咙里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光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此时的双腿也像灌了铅一样,丝毫挪不动,他勉强扭动了脖子看了看周围,没有人的踪影,他又仰头看了看房顶,根据电视里诸多美剧的经验,有时候,怪物就在你的头上,不出所料,头顶也没人。没有人,那声音又是从哪里发出来的?后半夜医院楼道的阴森配上不知哪里的声音,搭建了中国式恐怖片的电影片场。
也许是被施了类似于定身术的妖法,水天一想动,但是两条腿根本不听使唤,现在,只能任人宰割、鱼肉、或者是吞噬。或许是开膛破肚,或许是浑沦吞枣直接咽下,此时,他真的好想直接蹿回到病房,用被子蒙住头,躲进黑暗的被窝里,只要没有人掀开被子,只要太阳公公探出头,一切都会过去的,也许这又是一场梦魇,值班护士或者端木幽兰会在千钧一发的时候将自己摇醒。
“行了,看来你此时更希望自己直接晕过去,或者希望自己是在做梦,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你不是在做梦,也不会晕过去,既然你如此脆弱地不敢看我,甚至不敢找我,那我就主动些,咱们找一个安静点儿的地方单独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