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弄得人心也湿漉漉的。
人们疾走在路上,个个神色凝重,似乎都有不爽,刚刚还艳阳高照,一声惊雷过后,便乌云密布,压顶而来,世界转瞬间地狱般黑暗,瓢泼大雨紧跟着也倾倒下来,淋湿了行人,也淋透了这苍茫大地。
水天一狂奔在路上,刚刚面试结束就赶上了这场无明暴雨,明摆着天公不作美,大雨淋头,似乎预示着诸事不利,出门前,他也确实查过黄历——诸事不宜,反倒可惜了身上这套价格不菲的行头。他时不时地抬头看路,水滴包裹的大千世界从眼前滴落,模糊中只见轮廓。他只能抹掉脸上的雨水,继续往家的方向奔跑。
这雨下得很邪,雷声过后就是倾盆雨,连躲的时间都没有,直接浇了个透心凉。反正已经湿透了,水天一索性不躲也不避,淋着雨水,想一条道跑到家。
突然,一个暴雷在身边炸响,仿佛雷中裹着无数呐喊和嘶鸣,发散出令人胆战心惊的火药味。
声音之大,恐怖之极,水天一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雷劈了。待静下心来,又一想,不至于啊,虽然自己平生没做过什么英雄救美、救国救民的好事,起码也没干过欺老骗少、打家劫舍的坏事。客观地进行综合评价,他自认为,自己起码还算是一个好人。难道是当值雷公对目前的薪水待遇并不满意,借此由头,正搁这儿泄私愤呢。
“咔!”闪电击中了路边的一棵垂柳,熊熊烈火陡然燃了起来,柔弱的树干在火中惨遭搓楞,痛苦地在风雨中甩动着燃起的树枝,暴雨狂风都无法浇灭肆虐的火焰,烈火瞬间吞噬着了这柔弱的生灵。
街上的行人看此情景,吓作鸟兽散,各自奔向临近的商场、店铺、连报刊亭都挤满了人。听说过雷击事件的不少,但亲眼见到的还着实不多。
大自然的力量太可怕了,甭说劈棵树,弄死个把人也能像清风拂过一样,轻轻地来,静静地走。
见此形势,水天一也不再狂奔了,麻溜地躲进了旁边的一家24小时便利店。冲进门的一刹那,站在柜台前的售货员小姑娘正直勾勾地盯着外面。
看着水天一滴答滴答地“滋润”着自家的一亩三分地,售货员小姑娘把脸拉得老长,跟葡萄水似的。尽管水天一此时通身湿乎乎的被雨水泡着,压根也没有口渴的感觉,但见了葡萄水小妹这气势,还是很识相地从架子上拿了瓶农夫山泉,放在柜台上,迅速地结了帐。
他把矿泉水放在面前的大理石台子上,透过洁净的玻璃,查看外面的雨势。雨较刚才下得更大了,街上没了人影,烧着的树最终还是被雨水浇灭了,被烧焦的树干丝丝地冒着白烟,与旁边翠绿的垂柳比起来,焦黑的树木显得格外狼狈。
雨还在下,水天一陷入了沉思,不知今天的面试怎么样,已经待业很长时间了,不管怎么说,现在过着的也是“寄人篱下,食不果腹”的生活,经济问题是首个需要解决的问题。房租该交了,水电费也该交了,一分钱憋倒英雄汉的日子虽然没有了,但是被一块钱憋倒的英雄汉还是比比皆是的,这没钱的日子真是寸步难行啊。
水天一正在为了生计胡乱琢磨着,突然,一个白色影子闯进了他的视线,用“闯”字来形容,那是因为刚才的场景就像电影切换画面一样,眨眼间,空无一人的大街上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这么个玩意,直挺挺地站在马路中间,从上到下一身白,没穿雨衣也没打雨伞,任凭风吹雨打,耷拉着脑袋岿然不动。
疾驰的车辆在白影身边驶过,司机无不按动喇叭,以示不满。
水天一也在琢磨,从哪里来的傻货,搁这找死呢。正想着,原本背对着他的白影忽地转过身,慢慢抬起了头。
当白影将头完全抬起时,水天一的眼睛立刻瞪得溜圆,吓得倒退了两步。那是一张怎样的一张脸啊,太恐怖了!还没等他回过神来,白色身影冲着便利店的方向“飘”了过来。之所以说是“飘”,因为压根水天一没找到人家的脚。白影的速度极快,眼睛没眨几下,已然到了玻璃门外。
水天一打了一个激灵,腿肚子转筋,两只脚完全不听指挥了,一股电击般麻麻的感觉从小腿直冲面门。嘴巴张得老大,可就是喊不出声来,他想发个SOS的信号,也许葡萄水小妹还能救救自己,即使她没有美女救英雄的想法,也可以拨打个110什么的,再不济打个120、119也忍了。真搞不明白,都到这时候了,自己怎么就不晕过去啊,临死前,来个全麻也好啊。
然而,就在此时,他不得不停止这一系列的胡思乱想,因为白影正透过玻璃动观屋里的一切。从现在开始,他与这个“人”进行着面对面的交流。用“人”来称呼它,着实有些牵强。水天一不知道,一个没鼻子、只有两只鹅蛋式的水泡眼和一张足有铁饼大小的嘴的物种,还能不能算上是个“人”,他又趁机确认了一下,这玩意的确是没有脚。
从水天一的字典里实在找不出来哪个词可以恰当地描述它,只能姑且先把它划归为人类,或者称之为异形则更为贴切。他看了迄今为止所有有关异形的电影,但是,他只相信那是文学创作,从来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那些东西,有可能会有一些基因突变而导致的身形怪诞,但不会有怪兽。
不过,水天一开始怀疑自己的武断了。
白影环视便利店内,最后将目光定格在水天一身上。
水天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脏跳动得异常欢快,心想,此时的自己如果是透明的就好了。可惜,这些无稽的祈祷根本不起作用,白影往后缩了缩身子,随后,往前一窜,像一支离弦之箭一样射了进来。
靠!玻璃居然没有碎,见证奇迹的时刻吗?水天一当场石化了。白影不出意外地直奔他而来,两点之间直线最短,何况他正搁门口戳着呢。连眼睛都没来得及眨,白影就到跟前了。
世界上最近的距离莫过于,水天一与白影近在咫尺的时候,却还没有晕倒,仍然直不楞登地凝视着人家。
近景详查,水天一发现白影的嘴巴超大,有着宇宙黑洞般的深邃,漆黑一片。两只水泡眼布满浓重的紫黑色,没有眼球,从里往外透着幽幽的紫光,能感觉到一股很深的寒意。有一种味道从白影的身上散发着,淡雅而清新,似花朵般清香,似泉水般香甜,天一登时有一种云牵雾绕如入梦境的感觉。
陶醉在这种无法名状的感觉里,水天一发现正在慢慢挣脱自己的身体,灵魂要从身体里剥离出来。他猛然醒过神来,看见白影正在用那张大嘴吸自己的脸,怎么闹的,他还要劫个色啊?
水天一竭力挣脱束缚,用尽所有吃奶的力气,居然手指头都没能动一下。
一边享受着悠悠然的眩晕,一边饱尝灵魂被吞食的恐惧,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醉生梦死?
水天一彻底茫然了。
意识渐渐模糊,各种感官都逐渐消失了,没有了安逸,也没有了恐惧,周围的一切都静了下来,身体在缓缓下落,跌进见不到底的深渊里。手伸出去,找不到任何东西,人最无助的时刻便是一切都在眼前消失,黑暗中找不到那根最后的救命稻草。
连绝望都快要消失的时候,在他和白影之间突然发出一束强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弹了出去,撞到了墙上,又跌到了地上。足足有一分钟,才恢复知觉。先复苏的是疼痛感,感觉身上没有一块好肉,也不知道骨头折了几根,得亏自己还练过,否则今天就挂这儿了。自己从小加强了体育锻炼,增强了人民体质,虽说保家卫国差点儿,但是身上的腱子肉也是杠杠的。
水天一瘫在地上,瞄了一下白影。似乎它也好不到哪去,巨大的冲击力直接把它抛到了外面。玻璃没能像进来时一样干净锃亮,而是砸了个透彻,玻璃碴子散落一地,它趴在地上动弹不得,身上还有很多玻璃碎片。
想罢白影比水天一还惨,愣搁地上趴了一分多钟没动地方。起初还以为它挂了呢,水天一准备从牙缝儿里挤出一丝笑容,庆幸这场莫名的胜利。嘴角刚刚上扬,还未露出可爱的小牙花子,白影噌地飘了起来,直勾勾地盯着他。即便是没有眼珠和眼白,也是阴森恐怖异常。
靠!这演的是哪一出啊?水天一心想,这下完了,这玩意定不会善罢甘休,自己肯定死翘翘了,索性眼一闭,干脆等死吧。
过了好一会儿,一阵凉风从耳边刮过,水天一打了个激灵。又过了几秒钟,还是没有动静,他微张一只右眼,模糊的视野里不见了白影。难道说,怪物负伤逃逸了,还有这等美事?那可要对大难不死逃过一劫庆祝一番。
而这时,身后传来簌簌的声音,水天一稍稍歪了下脖子,靠!真TM疼!根本动弹不得。他只能努力地斜着眼睛,通过眼角的余光,瞥见白影正对着葡萄水小妹狂吸。
葡萄水小妹噘着嘴,距离白影的嘴尚有一拳的距离,一种淡红色的物质被白影源源不断地吸走。她脸上的皮肤也渐渐老化,干瘪,直至枯萎。
整个过程,葡萄水小妹的表情都怡然自得,死亡给她带来的不是恐惧,不是疼痛,而是一种舒适的快感。
本着人道主义精神,水天一还想救她,刚挪动一下身子,一阵彻骨的痛穿过整个脊柱,脖子一歪,晕了过去。在晕之前,“啊”地叫了一声。
迷迷糊糊中,水天一隐约感觉有人在身边疾走,嘈杂的声音不绝于耳。他尝试着睁了睁眼睛,眼皮太沉了,没能睁开。
“无极圈的力量太大了,人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那种力量。”一个声音急切地说道,声音甜美,是个女的。
“可这是唯一的办法。”另一个声音接话道。声音浑厚洪亮,但言语间流露出坚定和信念。
“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又一个声音嚷起来了
“还有什么办法呢?!能想的,我们全想了,能做的,我们也都做了,别无他法了!”
“只有这个办法了,让我来启动它吧。”
“让我来吧!”
“要不,我去吧!”
……
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杂,天一头痛愈演愈烈,简直要炸开了。他张了张嘴,嗓子干瘪,声带根本震动不起来。
“这是我们家族的使命!”还是那个洪亮的声音,“你们要知道,命运是无法改变的!”
接下来,一片寂静。
声音再次响起时,混乱不堪,有爆炸声、撞击声、呐喊声,还有哭泣声,烦得水天一无以名状。
“你要知道,我有多爱你,我能留给你的,只有苦难!”还是那个洪亮的声音
只有这一句,水天一听得很真切,似乎在心底里喊出来的。
又是一片寂静,静得出奇,让人心虚,让人害怕。
一个亮点划破了整个黑暗,由点及面,急速形成一道光,光线越来越强天一睁不开眼,眼皮紧闭,还是能感到超强的视觉冲击。
耳边又响起各种声音,眼睛越闭越紧,还有一股血腥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着,水天一张大嘴,紧着喘了几口气,硬生生从冲出一个“啊”字,救命是喊不出来,“啊”地声音越来越大,直至气短、气没,最后,一点儿气力也没有了,他吸一口气,被呛住了,咳了几声,睁开了眼。
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是乔恒,他正在给自己换额头上的毛巾。
“醒了?”乔恒关切地问。
“我怎么了?”刚醒过来的水天一还很懵。
乔恒没说话,起身端了一碗汤,递给他,“刚刚好,喝了吧,你都烧了一夜了。”
水天一支起身子,浑身酸痛,好像被人胖揍了一顿。看了一眼碗里汤,也没客气,端起来,咕咚咕咚地一饮而进。
“这什么汤啊?排骨汤吗?也忒淡了点儿啊,没肉也就算了,怎么连骨头渣也没见着啊?”天一舔了舔舌头说
乔恒端过碗,说:“你都能喝出来是排骨汤来,还嫌没肉,喝的就是这股清淡劲儿,怕你虚不受补啊。”
“哎呦!听你这么一说,我这混身上下又感觉不好受了。你都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告诉你,差那么一点点儿就挂了!”
“不就发个烧吗?有什么大不了的,还整得事儿事儿的。”乔恒又称了碗汤,递给水天一,一副不屑的样子
“等会儿!”水天一把汤碗放到桌子上,一本正经地说,“谁发烧了?我明明是被一个不知是人是鬼,是妖还是魔,当然,也有可能是UFO的玩意袭击了,幸亏我年轻力壮,机智敏捷,要不然你只能清明中元,初一十五上我坟头痛哭的份儿了,你还能为谁辛苦为谁忙啊!”
乔恒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又摸了水天一的额头,说:“这烧不退了吗,怎么还说胡话呢?”
“啪!”水天一把乔恒的手打到一边,说:“你以为我跟着跟你打哈哈呢!这是切身感受,真情实感!”
“瞎真情什么啊!”乔恒回道,“你小子昨天回家路上让雨淋了,到家就开始打喷嚏,晚饭也没吃,夜里就烧起来了,满嘴说胡话,折腾了我一宿。UFO?还加勒比海盗呢!”
真的假的啊?水天一不再理会乔恒,躺在床上,两手交叉,压在头下,盯着房顶,寻思着,难道真是在做梦?最近恐怖片看到了,夜有所思了?这也太真实了点吧!
“你昨天面试怎么样?”乔恒一边穿衣服,一边问。
水天一还在沉思,没听见乔恒的问话。
乔恒看了一下手表,急匆匆地交代道:“我得去上班了,炉子的砂锅里还有汤,包子在餐桌上,凉了就用微波炉热一下。你那身雨后西服,送洗衣店了。以后少看恐怖片,都跟现实生活串了。”
临出门时,乔恒还不忘回头嘱咐一句:“你要是没事,就起来把被子晒了,别躺那儿瞎想了,也琢磨不出个四六儿来!”
水天一还是搞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梦,还是确有其事,如果是做梦,这梦做得也忒有逻辑性了,前因经过结果全齐了。
有人说,梦是一个人在另一个世界真实的经历。
水天一拿起桌上摆着的苹果,深深地咬了一口,走到阳台上,沐浴在阳光中,身上轻松了,稍动大点儿了,还是有一丝酸疼。干嚼几口苹果,心中的疑虑还是不能从脑海里清除,这一切假如不是梦的话,那又是什么呢?
那棵树,那条街,包括那个便利店都是实实在在摆在那的,梦陷得太深,也就搞不清是梦还是真了。
他最终无法按捺住内心的好奇,到底是什么不是梦,走一遭也就晓得了。想到这里,他搁下手中的半个苹果,套了件T恤,夺门而出。
拐过街角,环卫工人正在清理雷击后烧焦了树木。在梦里,这棵树的确死得很惨。
便利店前,一个矮胖的女人正站在门口指挥工人们装门上的玻璃,破碎的玻璃渣子在墙角堆着。
胖女人嘴里不干不净地嚷嚷着:“这个挨千刀的,砸了老娘的店!缺德带冒烟儿的,下辈子也不得好死!”
靠!真够损的,谁这么倒霉,被骂成这样,得打多少个喷嚏啊!水天一愤愤地想到。
从店里面走出一个矮胖的男人,腆着肚子,蹭到胖女人身边,赔笑道:“老婆,已经这样了,你就别生气了,你看,这不马上就修好了嘛!”
“修好了?”胖女人呛道,“不用钱嗒?钱难赚,屎难吃,我挣点儿钱容易吗?真TM操蛋!忒TM没素质,肇事不说,还逃逸!”
胖男人自找没趣,嘟囔着:“我说雇个人帮忙看店,你偏不听,要是有人在柜台盯着,兴许还能抓住砸碎玻璃的人。”
“雇人?不用钱嗒?”胖女人被惹恼了,“就这三瓜两枣的,能养活自己就不错了!你说你懒驴上磨,哪来的那么多屎尿,早不尿,晚不拉,专等着别人砸玻璃的时候抖落你那点零碎!”
“庆幸的是,店里的东西没丢,瞧,这不都在吗?”男人指着店里整齐划一的货架说。
“货再让人偷了,还让不让人活啦?!”
照着情况,除非把罪犯拎到胖女人面前,任其鞭笞,方能泄其心中之恨啊。
水天一朝店里面望了望,货物码放整齐,一块砖头摆在地上,看样子的确是被某个宵小之徒砸过,不像打斗过的场面。他随机退了出来,至于是仇家打击报复,
还是同行恶性竞争,这与自己关系不大,需要确认的事情已经了然于胸,别的事不关己,自然己不劳心。
梦终究是梦,醒了,也就可以忘了。
他耸了耸肩,扬了扬嘴角,哼着小曲,往家的方向走去。
马路对面的人群中,有人正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转身消失在人海。
晚饭后,水天一把梦到的情景告诉了乔恒。乔恒不可置否,烧糊涂了,一场梦而已。
相反,乔恒更为关心的是水天一的面试,毕竟他已经赋闲在家很久了。他经常教育水天一,应该把主要精力放在工作上,毕竟不是孩子了,不要只关注电影、游戏这些玩物丧志的东西,在这个社会里,钱还是很重要的,没娱乐能活,没钱就得死,而且最关键的是,钱不会从天上掉下来,得辛辛苦苦地去挣,当然,如果有个富一代的爹,也可以天天搁床上躺着。
乔恒什么都好,可这婆婆妈妈心细如尘的秉性让水天一着实有点儿郁闷,本来生活挺美好,让乔恒这么一说,一股负罪感笼罩在自己小小的心脏周围,感觉自己一无是处,百无聊赖,简直就是一社会蛀虫。水天一一直坚信自己是匹千里马,只不过还遇到长眼的伯乐而已。
对于生活的真谛,他和乔恒有些明显不同的看法。他说自己对待生活的态度是纯真,乔恒说他是纯过了头就是幼稚!这里不是美好的童话世界,在这个纷繁错杂的世界中,痛苦、悲伤、欺骗、无休止的欲望……弥漫充斥着世间万物,这些都需要自己坚强面对,在实践中提升自己。
水天一对乔恒的思想政治教育课并不感冒,认为这只不过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罢了。
话不投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乔恒不可能把自己的态度强行灌注在水天一的脑袋里,有些事情只有经历才能深切理解,慢慢接受。
深夜,水天一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历经噩梦袭扰,病痛加身,这一天真是痛苦的漫长。也不知道SKY的面试结果如何,从六月份大学毕业到现在已经失业两个多月了,没工作就代表没钱,日子就不好过。毕业即失业,他切身感触这种人生角色的转变可不是良性的。大学期间两件事要在毕业前敲定:一份满意的工作,一个漂亮的女朋友,这是他的心得,可惜他一件事也没达成,而乔恒却两者皆在手,着实让人羡慕嫉妒恨啊!
脑子很乱,胡思乱想,也可能白天睡多了,怎么也睡不着。看了下表,01:35,这么晚了,有点尿意,去趟厕所,兴许就睡着了。起身,打开房门,轻轻地往厕所走。
这是一间两室一厅的房子,精装修,配套设施齐全,属于那种可以拎包入户的类型。乔恒的生活质量要求是比较高的,半年房租得老大一摞毛爷爷呢。起初,水天一不同意住这里,不是不想,而是没钱,一半的房租也够自己勒好几把裤腰带的,但碍于乔恒的坚持,更为关键的是,第一年的房租乔恒付了,得了便宜的水天一也就不卖乖了。房主是个胖女人,一脸横肉,收房租那天交代了老半天,小心这里,当心那里,坏掉都是要照价赔偿的。这个胖女人之所以不可爱,除了臃肿的身体外,还有一颗被猪油蒙了的心。她走后,水天一如是说。
他高抬腿,轻落足地走到客厅,乔恒的房间与他的正对着,尽管客厅并不小,但是他不想声音过大以致打搅到乔恒睡眠。目前,乔恒是唯一的经济来源,或多或少还是得作为稀有动物珍视一下的。
“我是在门口发现他的,当时已经不省人事了。”
乔恒还没有睡,房间里传出他的声音,虽然很声音很小,但在寂静的夜里听得还是很清晰。
乔恒还在工作吗?像是在和谁说话,这么晚了,会是谁呢?水天一心里犯糊涂。又是那股好奇心,驱使着他走到乔恒门前,俯首耳贴于门上,里面的声音清晰了许多。只有乔恒一个人的声音,好像是在和什么人通电话。
“身上有伤,碰撞产生的擦伤和挫伤。”乔恒接着说,“嗯,有内伤,我感知了他,可能是紫蜮的人做的。”
“我觉得也不可能,但事实确实如此,有紫蜮灵元的迹象。”
“伤得不重,已经给他治疗了。”
“他有怀疑,还去了现场,进行确认。”
“没有,我用了幻影迷途。他没再怀疑。”
“嗯,还有,我是在家外发现他的,他昏倒到门口,应该不是自己回来的。”
“这个,不知道。”
“我问了,不是他,他身上还有别的事情。”
“昨天晚上,我去了现场,小姑娘已经不在了,地上到处是紫色飞灰。我摄魂了老板和老板娘,很奇怪,脑袋里竟是一片空白,记忆被抹掉了。”
“嗯,是不是无极圈提前出现了裂痕?消灭紫蜮灵元附着体的是谁?这个人与送水天一回家的人是不是同一个人?如果是,那么这个人对我们的情况应该是很了解;如果不是,那么未知人物就多了一个,是敌是友也未可知啊。”
“明白,我会注意的,请您保重身体。”
屋里静了下来,水天一的脑袋嗡嗡作响,他狠掐了一下大腿。
疼!疼得他直咧嘴,这不是在做梦。
“刺啦!”椅子被拖动的声音,水天一一个箭步迅速闪进了厨房。
乔恒从卧室里走出来,走进了厕所。水天一在门缝里观察着乔恒的一举一动,这个与自己相知了十几年的兄弟,突然变得陌生起来。
乔恒,到底是怎样一个人?他在给谁打电话?为什么谈话内容和自己息息相关呢?外面的雨大了,风卷着雨拍击着玻璃,水天一一阵心悸,那个雨夜,也是这么让人胆战心惊。
水天一蜷缩在沙发里,爸爸妈妈已经整整一个星期没回来了,困顿在这黑暗的雨夜,时间在一分一秒地煎熬着他年幼的内心。门被推开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小男孩站在门口,瞪着水汪汪的眼睛盯着自己,几秒钟后,脸上挂上很干净的微笑。笑能降低人与人之间的防范度,能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水天一跳下沙发,跑到小男孩的跟前,笑着拉着小男孩的手,软软的,但很暖和。
“咔!”的一声惊雷,吓得水天一直哆嗦。
小男孩下意识地将手搭在自己的肩上,像一个小大人似的护着自己。
如今,当初的小男孩已然长成了大男人,朝夕相伴十余载的两小无猜,背后隐藏的到底是什么呢?
反过来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谁还不能有点秘密呢。不管乔恒到底隐瞒了什么,他的本性还是纯良的,只要人心不坏,其他的也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乔恒关上了房门,水天一蹑手蹑脚地走回自己屋子,重新躺回到床上。心里盘算着,得找个机会和他谈谈,更或者先按兵不动,静观其变,根据多年对他的了解,通过推心置腹的交谈令他坦白从宽无异于对牛弹琴,希望近乎等于零,就凭人家这高智商,非得被他策反了不可。凡事乔恒不想说的,老虎凳、辣椒水也不顶用,方式方法还是要注意一下的。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呢?还得好好算计算计。
想着想着,水天一觉得好像忘了什么,但又想不起来了,睡意袭来,便缓缓睡了过去。
手机响起的时候,水天一正睡得香甜,梦做了一个接一个,天南海北的,也记不得做得都是些什么。
“喂,你好!这里是SKY公司的HR部门,我们现在通知你,请于明日下午3点来本公司办公大楼六层HR部参加第二轮面试。”
“哦,嗯,好的。”水天一还有些懵
“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好的,明白了,不用了,谢谢。”
“嘟!嘟!嘟!……”
感觉“谢”字话音刚落,电话已经挂上了,大公司就是牛掰啊,水天一又感慨了。
难道天上掉馅饼了,一不小心砸自己脑袋上了?水天一搞不明白,像SKY这样的大公司会钟情于自己,真是有点儿受宠若惊。有消息总比没消息强,何况这是又一个好消息。
一个标准的仰卧起坐,水天一从床上跳下来,冲出房门,这样的好消息不向乔恒嘚瑟一下,岂不是可惜了。
推门进入乔恒的房间,里面空空如也。水天一扭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时针已经指向了11点。
水天一有些失望,这好消息不能在乔恒面前炫耀一番,实在有些浪费了,过了一半天,热乎劲儿也就没了。
环视乔恒的房间,一如既往的整洁,窗明几净,井井有条,被是被,褥子是褥子,能把租的房住的跟自个儿房子似的,也就乔恒这么一位了。
水天一准备离去,突然想起昨晚乔恒诡异的言语,又停驻脚步,遂在房间里转了几圈。
乔恒的房间是背阴了,朝阳的一间让给了水天一住。只有下午四五点的时候才会有夕阳照进来,现在屋内光线暗淡,草草一掠,也没有发现什么地方不对头。水天一打开电脑桌旁的抽屉,里面装满了各种书籍,最上面放着的是一本英文原版的小说。他拿出来随便翻了几页,没有什么稀奇,只是一本普通的小说。正准备放回去的时候,一张白色的卡片从里面掉了出来,飘落在桌面上。
水天一拿起卡片,只见上面用橘色的荧光笔写了一行小字:“七彩斑斓到底在哪里,为何你如此神秘?”
字迹清晰工整,用笔苍劲有力,肯定是乔恒写的,这笔体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从来没听乔恒说过什么“七彩斑斓”,这是什么意思?水天一想了半天也没能搞明白。
水天一将卡片放回到书里面,慢慢地合上书,重新将书放回到抽屉里,尽可能摆得像没人动过一样。他又关上抽屉,朝门口走去。
临出门前,水天一再一次回头环顾整个房间,乔恒的背后到底隐藏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