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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这城的空,不是因为没人,而是因为有太多孤独的人。

静静听完公主的诉说,天涯终于明白了四皇子为什么让公主注意自己的身份。原来在四皇子的内心,根本没有接受公主这个人。为什么他不能接受呢?为什么他们都不能接受呢?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世俗吧!

公主的母亲被这个世界害死了,难道这个世界就不肯放过可怜的公主么?

天涯见公主流泪,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地帮她拭去。他的手触到她的泪珠,是温热的,是一颗心的温度。他在心里问,是不是,等泪的温度散去,心也会跟着凉了?

这么多年来,自己也不是和公主一样孤独么?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关心,只好对着漫漫的长夜,在一个又一个惊恐的梦境里挣扎。这座城在他心里真的是空的,来来往往的人群,都似虚无。

还记得那一场场雪,他不知道为何总是想起雪,也许是因为雪一片一片的,也是孤独的。也许是雪天生的冰冷,可以让人忘记了孤独。也或许这雪,真的很美很美……

夜已经深了,寂静无人。公主起身,“我该走了。”

天涯本想说点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目送着公主离开。待公主快要走出房间,天涯突然叫住了他。

“如果……公主需要一个倾听的人,我想我就是那个人。”

公主呆在了门口。沉默了半晌,然后低着的头突然抬了起来。她背对着天涯,天涯看不到她的表情。似乎感觉到她微微笑了。

“你以后别叫我公主了……叫我白雪吧。”公主说完也不停留,走出了房间。

天涯默念着公主的名字,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庭院里。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抬头望了望天。没有下雪。他仿佛有些失望,摇了摇头,笑了笑,又默念了一遍公主的名字,低低地,似风儿般……

这个世界在安睡么?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不能入睡了……

静静躺在床上,从怀里掏出造梦戒指,低低念了一句咒语,他眉心处亮起一点蓝光,仿佛夜空中的星星突然闪耀……曾经遥不可及的皇宫,此刻他就在这里。心里虽有说不出的高兴,但更多的却是失望。皇宫生活也不过如此,除了平常人吃不了的山珍海味,传不了的绫罗绸缎,住不了的宫殿庭院……其他并无优越之处,反而有诸多的冰凉和冷漠。

他本担心着无法完成老乞丐的心愿,无法把那个隐藏了十年的秘密带进皇宫。然而现在一切似乎都是上天刻意的安排,如此顺利。距离完成任务,只有一步之遥了。只要见到皇上,把这枚戒指呈递到皇上面前,真相就会浮出水面了。天涯在脑海里反复勾勒着和皇上见面的情景,模拟着怎么把真相完完整整的告诉皇上,接着便是四皇子被打入大牢或者被斩首示众。他在一个接一个的设想中进入了甜美的梦乡,在梦里他见四皇子跪在皇上身前,苦苦哀求。然而皇上背对着四皇子一言不发,只有两个侍卫把四皇子架了出去……

天突然又开始下起雪来,有些寒冷。天涯裹了裹身子,把衣服勒得很紧。窗外一片嘈杂,他走到窗前,往外面望去,只见宫女太监进进出出,好像在张罗着什么。天涯打开门走了出去,这时正好一个太监撞了过来。见天涯太监打扮,那太监便道:“今天可是公主生辰,你怎么还在这里磨磨蹭蹭的,还不快来帮忙!”说罢,太监把手上的一大堆东西扔给了天涯,让他搬到什么地方去。那太监也没有说清楚,便转身走开了。现在那太监手上空无一物,别提多轻松了,走路都是一跳一跳的,就像弹簧,被压久了,突然一轻松,就上下来回的跳。

那太监很快就走远了,只剩下天涯一个人,抱着一大堆的东西傻傻站在那里。“今天是公主生辰?”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一个人默默地想。他不知道为什么公主昨天晚上没有告诉他生辰的事。公主大概是忘了吧。谁会不厌其烦的在别人面前提自己的生辰呢?

天涯想着公主生辰的事情,抱着一大堆东西乱走,也不知要走到哪里去。今天是公主的生辰,他本该开心才对。但不知为何他有些沮丧,一点精神也打不起来。突然他撞到了一个人,连忙道歉。头也没有抬,傻傻地继续往前走。只听身后有人叫住了他,“天涯,你这是去哪里?”天涯身体一震,他一听就听出这是公主的声音。他转过身,叫了声公主,抬头只见公主直笑。这有什么好笑的?

公主似乎看出了天涯的心思,便道:“你转过身去看看。”天涯照做,只见一堵厚厚的墙挡在了身前。这时他在心里暗自庆幸,幸好公主叫住了他,不然他非撞上去不可。他感觉自己的脸变得滚烫,他想自己一定是脸红了,而且很红。他突然不敢去看公主了,他相信公主一定看到他脸红了。

天涯变得支支吾吾,什么也说不清楚。只是低着头。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涯才低低地道:“今天是公主生辰?”

公主似是害羞了,脸一下子蹿红。点了点头,说要回房换衣服,匆匆离开了。天涯望着公主匆匆离去的身影,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失落。他摇了摇头,抱着一大堆东西,也匆匆离开了。

时至正午,贺喜的官员越来越多,大概他们都不是冲着公主来的吧。他们道着违心的喜,说着违心的话。他们大概觉得皇上要来,所以他们来了。真正来给公主庆生的其实很少。他们笑着,却不是因为今天是公主的生辰。他们笑的真正原因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公主换上了一袭火红色的衣裙,雪花飘呀飘呀,似乎雪花落在她的身上也会融化般。

公主凭栏而望,似乎在等一个人。终于那个人还没有来!

这时有人在身后轻轻地唤她:“公主。”她转过头去,看清了来人。

“阿呈叔叔。”公主仿佛有些失落,但善解人意的她,随即又在阿呈的面前绽开了笑容,正如那雪花,纷纷扬扬地绽放。仿佛雪下得缓了,慢慢地,似一颗心,安安静静。

阿呈是皇上身边的侍卫,颇为神秘,谁也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开始跟在皇上身边的。他统领着皇家的禁忌军,所以在宫中地位颇高,便是皇子们也得敬他三分。

阿呈见到公主表情变化,思忖了半晌道:“今天是公主生辰,下臣恭祝公主生辰快乐。”阿呈停顿了一下,又道:“皇上挂念公主生辰,只因边疆战乱,皇上有要事在身,不便亲自前来,特派下臣前来庆生,望公主体谅皇上才是。”阿呈说到此处,不禁微微垂下了眼帘,他似乎知道,皇上,这么多年来,从来都没有出席过公主的生辰。

公主见到阿呈,早料到了这样的结果。在她脸上也看不出喜乐来,她不说话。只是转过身,望着那白茫茫的一片,伸出手,一片雪花落在她的手心,轻轻地,然后融化,消失不见了……

“谢谢阿呈叔叔,还记得我的生辰。”公主把手缩回来,看着手心的雪水,对阿呈道。

阿呈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是皇上身边的侍卫,禁忌军的统领,他一向少言少语。此刻面对不知心里是何滋味的公主,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也许这一刻,就该什么都不说吧!

“皇上他……”阿呈本想说皇上他本是在乎你的,但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

公主让阿呈什么也别再说了。她说她明白。

阿呈叹了口气,也望着那一片白茫茫的雪,似乎想起了什么……

“时间过得真快呀,转眼间公主你都已经十四岁了。刚进宫的时候,公主还是个小女孩,如今已经亭亭玉立了。”阿呈感慨道。公主欣赏着雪花飘落,也不知听到阿呈说话没有,一句话也没有说。阿呈大概接受不了这样的沉默吧。转身走了开去,至于他要去哪里,没人知道。公主也任他离开,头也没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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