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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公主望着四皇子木然。良久,仿佛有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然后滑进她的嘴里。

“公主,我们走吧……”一个仆人上前,扶着公主。低低地说。

他,被带走了。被一个未知的人带向了一个未知的方向。他对自己的人生完全失去了控制,不知道接下来,他的人生会走向哪里。

当命运掉入了别人的手里,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呢?

他看到公主流泪了,但他不知道公主为什么流泪。四皇子为什么对公主如此不客气呢?安安分分又是什么意思?公主流泪了,难道公主还有伤心事么?在他的思想里,但凡大富大贵之人,不愁吃不愁穿,大概没有什么值得伤心的吧!

随着四皇子等人的离开,街上一下子又热闹了起来。仿佛刚才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也许真的没有发生过吧!那穿穿梭梭的人群突然间可怜得像一群蚂蚁。他们整日辛辛苦苦,忙忙碌碌。日复一日,机械般的重复着这样的生活。

公主已经擦干了泪,独自望着刚才撞到他的男孩被带得越来越远。久久不言……

“刚才,他看我的眼神……”公主在心里面自言自语,“好像在责备我……但分明还有……同情……”

“公主,我们该走了。”公主正疑惑,突然被一个仆人的声音拉回了现实,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苦苦笑了一下,向仆人点了点头,一个人率先走进了人群中……

他在一间黑暗的牢房里。这里只有一个很高很高的窗户,从那里透进几丝微弱的月光,但这并不能驱赶走这里的阴森恐怖。牢房的过道里亮着几盏随时都会熄灭的油灯,时而跳跃的火舌就像将死之人的最后挣扎,无力而绝望。

走道里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嘀哒嘀嗒的声音在空旷的走道里回荡,仿佛这是一个很幽深的地方……

不一会儿一个牢头打扮的人在黑暗中走了出来,牢头扔下一个馒头:“吃饭了,小乞丐。”他看着那个馒头以一个完美的弧线向自己飞来,落到地上,然后乖乖地滚到他的身前。有那么一刻,那个饥饿的灵魂仿佛看到了救星,几天没有吃饭的他此时多么渴望捡起它,然后大大的一口咬下去,那滋味该有多美?……可是他的身体却没有动,尽管他的肚子在不停地抗议。他讨厌别人叫他乞丐,他讨厌……如果他捡起,是否就永远也无法摆脱这个可恶的称呼?他死死的盯着那个馒头在他的脚边停了下来,但他终于没有弯下腰,就这么死死的盯着。四周寂静如深渊如黑夜,是谁,为了那一点点被人忽视的尊严,静静独立?

“还不愿吃吗?小乞丐,有吃的就不错了,还是知足吧。”牢头鄙夷的瞥了一眼他,摇了摇头,转过身去不知自言自语地说些什么,走了开去。不久牢头就消失在了黑暗里,只剩下他一人呆呆的盯着那馒头一言不发。

“捡起来吧。”牢房里还有一个老乞丐,这个老乞丐就是在他看雪时和他说话的那个人。他被关进来的时候,见到老乞丐也被关在了这里,惊讶不已。老乞丐还主动跟他打招呼。说真巧。然后就不说话了。

他站着没动,静立良久。他好像终于做出了决定,弯下腰,捡起了馒头。

“给你。”他走到老乞丐身前,把馒头递给了他。

“为什么,把他给我?”老乞丐显然被他的行为吓了一跳。

“我们两个人……只给了一个馒头……”他顿了顿,“你吃吧。”

老乞丐突然僵住了。接过馒头,把它分成两半。一半留给自己,一半递回给他。

“我们一人一半……”因为灯光太暗,看不清老乞丐的神情。但他的声音在颤抖。他接过老乞丐递还过来的一半馒头,也不吃,只是移到老乞丐所在的墙根,挨着老乞丐坐了下去。老乞丐嚼着干硬的馒头,吧砸吧砸的声音响在空荡的牢房里显得特别刺耳。二人沉默不语。也不知都在想些什么。

借着微弱的月光,他大概看清了老乞丐的容貌。老乞丐比上次见面时似乎又苍老了几分。苍苍白发显得有些凌乱,在深深的皱纹里似乎镶嵌着岁月的凄苦。他想对老乞丐说些什么,但终究张口无言。

过了半晌,老乞丐突然打破了沉默。

“想不到我们会在这里相遇……”老乞丐说话有些喘,仿佛很累似的。

“是啊,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你还好么?”他听见老乞丐喘气,不知为何有些心酸。

“哎……能有什么好。牢头想起了就给个馒头,没想起……就挨饿吧。”老乞丐连连叹气。他其实想到了这监狱中是这般情景。乞丐进了监狱,还要给他吃饭,当官的又不是傻子。

“这个世道,不给乞丐活路。”老乞丐仿佛想起了那些在外面自由自在的日子,缓缓地说着,然后不停地咳嗽起来。他连忙帮老乞丐拍拍背,总算老乞丐的咳嗽好了许多。他看如今这番情景,几乎可以肯定,当初被抓走的乞丐都被关进了大狱。他想起乞丐们感恩戴德的神情,他的心仿佛突然被刺痛了。心里不知是什么东西不停地翻滚。也许是愤怒吧。它就像一团熊熊的火焰在黑色的眼眸中,越来越亮,越来越亮……

“小兄弟……我这身体已是一日不如一日了,不知哪天就突然没了。生死于我已没有太大意义,只是还有一桩心愿未了……”老乞丐的声音非常低沉,好似随时都会消失一般。

“心愿?”

老乞丐点了点头,抬头望了一眼高墙上窗户外的夜空,隐隐约约可见那轮冷冷的月亮。“不错。我本是……”老乞丐又咳嗽了起来。说到“我本是”三字的时候他的面部微微抽搐了一下。“只是十年前……一切都改变了。我眼睁睁看着我的家被一场烈火烧成灰烬,眼睁睁看着我的妻子儿女惨死冰冷的刀下。而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即使心里再疼,也只能任指甲陷进手掌,拼命忍着。我不能死,因为我要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真相?”他一下子提起了精神,聚精会神听老乞丐继续说下去。

“哎,那段经历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索性全都告诉你吧!不瞒你说,十年前我原是镇守边疆的大将军。与大皇子远赴边疆平定叛乱。不料却遭小人暗算,全军覆没。我躺在血泊中,意识已经模糊了,这时候我看到那可恶的人儿满心欢喜的翻开大皇子的尸体……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心里暗暗决定一定要将这个秘密带回来告诉皇上。我躺在血泊中装作已经死去,不顾一切催动了随身的‘记忆戒指’,把那时的场景记录了下来。然而世事多磨,我虽然幸运的活了下来,但我一身修为已废,更没有机会再见皇上一面。”

“我不敢以原来的样子出现在王城,我怕我的身份会被识破。于是我在路旁乞讨,没想到一讨就是十年……”老人眼里有泪光闪过,“我整日都希望第二天我可以再也醒不来了,可是每天我都照常睁开了眼睛,心里还是挺失落的。多少次我曾想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可是看见手上这枚戒指”老乞丐抬起手来,在他的大拇指上有一枚蓝色而古朴的戒指,“我知道,我还不能死去,我还要将这个秘密带给皇上。这是我活在这世上的唯一寄托。如今我终于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恐怕再也不能了解这个心愿了……”老乞丐有些凄怆,昏黄的眼睛已经湿润了。老乞丐叹了一口气,眼神有些怪异地看着他。

“世间各种争争斗斗,是是非非,老朽早已看破。生死天命,也不过尔尔。小兄弟,我俩也算有缘,不知你是否愿意帮我了结这心愿呢?小兄弟非暴戾之人,当匡扶正义,身济苍生,还这世间一片清亮的天空。”

听完老乞丐的一番话,他沉默了半晌。道:“晚辈自然愿意。只是现已身陷牢狱,生死未为可知。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矣。”

“这不打紧。老朽自然会想办法让你出去的……咳咳……”老乞丐又咳嗽了几声。见老乞丐的身体状况欠佳,他心里升起可怜之情。甚至有几分心痛。他怕老乞丐突然就离开了,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他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亲人,如今对老乞丐有了亲近之情,倘若老乞丐离开了,他世界中刚升起的太阳也将随之消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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