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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古人说:“一语惊醒梦中人”,这一点也不错。大概每个人都是梦中人吧。有的人已经惊醒,而有的人还在梦里迷迷糊糊。他也是一个梦中人。在每个故事中,去惊醒人的都是某某寺庙的得道高僧,其实他们是不是得道高僧还很难说。佛家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好似个个佛道中人都是这样一般,然而人性又岂是一句话能够说清的。说到得道高人,他们总给人以高高在上深不可测的感觉。然而他们也是人,人和人之间大概不存在深不可测吧!

得道高人大概永远不是寺庙里的和尚,真正的高人是民间,最最平凡的那人。

点醒他的人,恰好就在红尘中,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只是一个被忽略的乞丐而已。他说,人生就像乞讨。然后就再也没有后话了,让人去想还真想不明白。更何况对于一个只有十二岁的孩子呢。

那天下着漫天的大雪,好似老天要用千万层雪把这个世界深深埋葬。当世界被千层雪埋葬,这个世界就会变得洁白吧。洁白虽然单调,但至少是纯洁的。

他还在一个孤单的街角看雪。突然一个老乞丐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

“看什么呢?”老乞丐问他。

“雪。”他依然仰着头。

“雪?……有什么好看的?”老乞丐好像很冷,缩了缩身子,“这鬼天气,还让不让人活?!”说着老乞丐一边搓手一边对着手哈气。

“没什么好看的。”他想了一会儿,一个人笑了起来。大概连他也不明白,雪有什么可看的。

“没什么好看,那你还看?”老乞丐有些鄙夷。

“无聊。”

……

雪花依然在飘,只是二人不再说话。就像雪花飘落时一样安静。

“这么小……就当了乞丐?”沉默良久后,老乞丐问。

他听了有些生气,瞥了一眼老乞丐,心想“我当乞丐关你什么事?”随即便反问道:“你这么老了还是乞丐?”

这一问,倒把老乞丐给问住了。老乞丐的脸色变了又变,也不搓手了。最终他只好尴尬地笑笑。

二人又是一阵沉默。两个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也不知过了多久,老乞丐仿佛是想起了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他意味深长地说道:“人生就像乞讨。”老乞丐大概是觉得自己说了一句颇有哲理的话,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朋友,好好体会吧!”

然而听在他的耳里,完全不是老乞丐说的那么一回事。

他想:“人生就像乞讨。我看你的人生就是乞讨吧!”他没有理会老乞丐。在心里说老乞丐说些废话,说这些完全是在为自己找的借口,乞讨的借口。

雪好像下得更大了,有一片落在了他的眼睛上,让他闭起了眼睛。

“这鬼天气,没完没了了还!”老乞丐又开始抱怨了,扯过身边的稻草,盖在身上。“怎么不找一个避雪的地方?”老乞丐望着天上纷纷扬扬的雪花问道。

“我挺喜欢这里。”他回答得有些答非所问。老乞丐哦了一声,不再说话。过了半晌,老乞丐起身,他大概身子有些毛病,站起来时身子微微颤抖。自言自语了一大堆后,径自离开了。

“这鬼天气……”

他只听老乞丐的声音渐渐被呜咽的寒风吞没,然后消失得一点痕迹也无……

他望着老乞丐离去的身影,突然有些同情他了。他也说不上为什么,只觉得老乞丐是个可怜而又可悲的人。他突然想到了自己,难道我也要像他一样吗?

这时寒风吹得更加凄凄惨惨,仿佛天更加冷了。他抱紧了身子,望着雪花冰冷地绽放。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悲,开始同情起自己来。想想现在的自己独自一人,寒冷的冬天一个人抵御着寒冷,寂寞的黑夜孤独的承受着这个世界的沉睡。也不知,还有谁会和自己一样?他开始厌倦了现在的生活。有时他会想,要是雪把每个人都冻成了冰雕,说不定所有人就都一样了。

想到此处,又觉几分悲伤,想痛痛快快大哭一场,但终究哭不出来。

也许哭反而显得不悲伤了。但凡大悲之人,都在凄凄惨惨地笑,像一个疯子一样的笑。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他迷迷糊糊睡去了……他做了很多很多的梦,一会儿梦到自己在天上飞,一会儿又梦到自己使劲地往前跑……他被惊醒了几次。难道睡个好觉也这么难么?他在心里抱怨。

……

次日,雪停了。老天大概知道不能再这样捉弄世人了。破天荒的出了太阳。

太阳很暖。温和得让他有些不想睁开眼睛。但第一缕光线窜入他的眼睛的时候,他的心仿佛也变得亮堂了。他微微一笑,突然站了起来,在雪地里大喊大叫,奔跑,跳跃……引来无数人怪异的目光。他们大概以为他是一个疯子吧。

温暖的太阳,可谓是乞丐们最渴望的。一出太阳,他们饭也懒得去要了,天暖着呢,于是他们便享受起日光浴来。肚子饿不饿已经无关紧要了。所以乞丐永远都是乞丐。

他不想永远当乞丐。这是他的梦想。只要不当乞丐,做什么都行。因为他最不想做的就是向别人伸手,这让他觉得自己很可怜,也很可悲。他希望自己可以快一点长大,长得壮一点,这样至少自己可以做体力活,可以挣些小钱。无奈,人越急时间他老人家就走得越慢。

他为什么在雪地里欢呼呢?谁也不知道,也许,欢呼是一种释放罢了。他被雪天压抑得太久,也被命运压抑得太久,他想跑出去,跑出命运的怪圈。

有乞丐问他:“出太阳了,不躺下来晒晒么?”那问话的乞丐笑得比阳光还灿烂。他大概很满足这一点上天的恩惠吧。与其说这是上天的恩惠,倒不如说这是上天对苍生的惩罚。

“这太阳太冷。”他本想说他不想躺着,躺着像个死人。但他最终改了措辞,为自己找了一个借口。

“管他的。”那乞丐闭上了眼睛,微笑着入睡了。他大概会做梦,梦到烤鸭在天上飞吧!

……

时间快到正午了,太阳也到了中天。街上突然热闹起来。然后他听到了一阵嘈杂,再然后,是马蹄声……

“是官兵”他判断了出来。

马蹄声近了,急促了。他又听到了哀嚎,呼救以及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

“官大人,你们为什么抓我?”

“大人……我是良民……”

“放开我!放开我!”

……

然后他看见不远处,正睡觉的乞丐们被带上了囚车。

“畜生!睡那么死。朝廷管吃管住了,你们这些杂种不用再要饭了!”一位大概是头头的官兵嚷嚷着。

“真的么,官老爷?”

“真是太好了!”

“谢谢皇上,谢谢皇上……”

……

一时,感恩戴德的声音此起彼伏,乞丐们可是高兴坏了。仿佛当乞丐终于当出了头,真可谓“卧薪尝胆终不负”啊!

囚车?他注意到了这一点。他觉得这事情一定不简单。他逃了。藏了起来。在暗处看着乞丐们一个个兴高采烈地上了囚车。他摇了摇头,突然觉得这些乞丐是多么的可怜,多么的天真。

苍天也许会眷顾你,但是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眷顾你。

他不知道为什么乞丐们会被装上囚车。但他知道自己一定不能被装上囚车。他不敢在白天出去,只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出来。他想逃到城外去,可是城门戒备森严,连一只蚊子也没有办法逃出去。他只有望着城门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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