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高兴地迈出小屋,走到附近的小店,给远在故乡的哥哥打去了电话:
“哥哥,你叫母亲别再为我发愁了!我现在想通了,赶紧学英语、考托福,出国留学!”
“弟弟,你现在毕竟还在那个单位,注意别把工作丢了!”哥哥的回话却显得有些急了,“汽车站属国营好企业,只是你们单位还没正常发展,所以你一定要干好单位的工作,再等一段时间看看。”
“你知道的,哥哥,我在单位一直没被安排工作,那……我做啥?”我不由地奇怪。
“你也可以试着自己找点事做,泽祥。”
哥哥的建议挺迷惑,我再度相问:
“但……我找啥事做呢?”
“啊,你没做过,可以问问同学或老乡。”
“对!这样行。”
“噢!就这样,”他显得挺高兴,“另外,你的托福也别丢了!记住,工作为主,英语为次。”
“好吧!哥哥,我听你的。”
放下电话,回想一下,我又觉得哥哥的意见欠妥。所以,皱眉返向家中,才走了两三步,我情不自禁地转回头儿,拨响了姐姐的电话。
“你好!……”姐姐从故乡传来温暖的问候。
“喂,我是泽祥,”我打断了她的声音,热烈地报告,“姐姐,请你以后别为我操心了!我准备尽快考取托福,出国留学,离开这个汽车站,自然就好了。”
“啊,别这么急!出国不一定就好,在国内也能成功的,只要你认真工作,而且你还是大学生,相信前途不会差的!所以,你一定要考虑好。”
“姐姐,你也知道的,留学生都不差呀?”
“最好还是稳定些,千万别丢了本职工作,弟弟。”
很意外,姐姐的话儿也未遂我愿。但为了不让她再为我多虑,我还是不情愿地顺从了她的心思,回答道:
“是的,姐姐,我在干好本职工作、下班后,再读读英语。”
虽然我知道亲人们都是在关心我,但我仍迷惑于未来。回到家中,我再次随便的下一碗面条,吃了几口咸菜,就拿起“《新概念英语》”上了床。翻读了几页,其中的单词、句型和语法等等内容都还清楚地记着。然而,我确定不了人生的方向,越来越看不下去了。我不由地将书籍丢在枕边,抬眼仰望起屋顶,可是,看见的莫过陈旧而已。
大学生前途美!早在小学的时候,我就已听过这种论断了。然而,我的经历惟有否定其说了。——回忆自己跨进大学校门时的幸福,思想自己踏上社会后的痛苦,我悲伤地闭上了眼睛。
但是,家徒四壁,碌碌无为,我老是睡不着觉。尽管知道已经很晚了,我仍情不自禁地淌下了泪水……
第二天,在单位,终于伤心到中午,下了班,回到家。为了清醒一下自己,我又蹒跚到附近的小店,电话联系了一位在外地汽车站工作的同学,意外得知他还算顺利,我才心有所定了。——其实,后来才知道他是为了安慰我!
于是,下午上班的时候,我不断地在单位的各个岗位转转。
汽车站虽然小,但二线已经人满为患。自然的,我只能从上到下,走来走去而已。所以,再上班的时候,我便将精神全力投向一线了。然而无论上午或下午,转了将近一个月,我也没找到事做。
心情逐渐的难受着,而我亦觉得自己似乎在自找苦吃!
当然,身不由己,我还是无所事事了一个礼拜,不过,自己仍没灰心。所以,早晨赶到单位,看着汽车站内外已经朝晖满地,我又盼望再生了!于是,我迅速地将自行车骑进大门,摆入停车棚。接着,转过身、快步跨进办公室,放下小包、洁净水杯。
很高兴,办公室曾经为了适应春运,已经新添了水瓶。
我立即倒杯水,便跑向停车场。三位稽查员正在疏导着一辆班车。毋庸多说,此事已经无需我再插手了,但我仍不愿离去。所以,我又继续旁观着他们忙碌了一会儿,直到停好车子、打声招呼,才依依不舍地迈向大门口。
旅客不多,班车也少,我很快的走到门前。两位门卫与我相互问好,大家都已笑容满面。我的心儿更觉舒服——虽然没有做上事儿,但多见同事,不说也美!所以,我不由自主地站在他们旁边,满意地等着车辆进出而开开门或关关门,愿望帮上他们的忙。
这次恰好顺心,外面虽然还没来客车,但我已听到身后行车的声音。猛一回头,哇,一辆班车正在发出!我急忙转身,陪着一位门卫,上前打开了汽车站大门。
还是用到我了!于是,我依然陪站在同事的身伴,盼望着再有客车进出。然而,过了二十来分钟,仍不见车影,我的心情越来越急了。两位同事已经转入门卫室,围坐在一起,随便的聊天儿,并不知我为何孤立在外面。但是,时间久了,也有人开始注意起我。
“喂,小林,进来坐坐!”青年男同事小徐神采奕奕地远在统计科招呼道。
“你们谈吧!我就在这了。”我还没帮过他们的忙,不好意思挤他们。
“啥事?天还冷呢,进来暖和暖和!”屋里的其他同事也注视起我。
“没事!没事!”我感谢地摆摆手,因为他们的这句话儿已让我暖和了,“我随便站站,马上就回办公室了。”
他们便继续了交谈,我还站在冬末春初的寒风里,却没感到冷。不知不觉的,又等了一、二十分钟仍无客车进出,我失望地转向了检票口。因为尚未到发车时间,我们小汽车站仅有的两个检票口都空在那里,而两位女同事(检票员)正聚在一边,叙着闲话。我知道,这里根本用不上自己,便向她们招手一笑,而她们也一样的点头致意。
几步跨过检票口,我的身体陡然一热,已经进入了候车室。虽然春运刚结束不久,但屋里却没多少人了。我叹口气,随便的坐下,愿望能够看见单位的喜人之处。
然而,我才低头、抬头了一会儿,旁边的两位中年男旅客突然发生了争执。
“眼瞎了!你看把我大衣碰多脏。”穿着毛领大衣的旅客正在横眉怒目。
“哦,对不起!我也不是故意的,请别在意!”另一位旅客仿佛民工,一身衣服稍脏又旧。
“不行!你赔我的!”那个旅客依然大怒不断。
“唉,你也不能这样啊?不就碰点灰吗?”“民工”继续道歉,“对不起,请别介意!”
“不行!”
…………
原来他们相邻而坐,衣服不经意地碰在了一起。这时,对面治保科的一位治保员阿三被他们的争吵声引出来了,手儿一招,呼叫那个穿着毛领大衣的旅客:
“喂,来办公室处理。”
阿三身高马大,脸上毛重。那个旅客看他很显眼,就再次鄙视一眼“民工”,站起身、拎着崭新的牛皮包,趾高气昂地走向办公室。“民工”无奈地背起土褐色的旧包裹,自卑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我听过他们仅为这一点小事的争执,看着一人声高、一人音低的表情,也不由地跟了进去。那个旅客急忙给治保科几位同事各递了一支香烟,并为他们点了火。阿三向他问过争执的原因,立即转向“民工”,大声训斥:
“你也太不文明了!把人家衣服碰得这么脏,光讲一句‘对不起’,哪行?”
“对不起!就一点灰,这怎么赔啊?”“民工”委屈起来。
“那你还跟人家争吵?作人总该讲个道理,你这样不行!”
“嗯,他大衣本来不就有些脏了吗?总该要洗的,请你算了吧!”“民工”恳求道。
“反正你也给人家衣服搞脏了,总不能赖账!你不赔,不准走!”阿三再次大言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