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走到办公桌前,听说如此而担心尤甚——自己真被挤到加油站这里了,而程经理的态度又不像韩站长那般冷漠,就禁不住再问:
“现在已经是月底了,那怎么安排岗位呢?”
“哦,到时候我们与你联系,你先在家等着吧。”
他能这样回答,分明会有工作安排,我当然惊喜,感谢道:
“谢谢您!愿我能在这上班。”
“好喽,单位就是这样安排的,你别急,先回去吧。”他仿佛在安慰我。
“啊,我不急,等着您的安排!”
我油然高兴自己没有白跑一趟,可交谈不多,他却老在说着“你先在家等着吧”和“你先回去吧”,明显不宜多待。所以我虽想再讲几句,但是只好开颜一笑:“谢谢您!我回去等着通知。”然后,便喜滋滋地离开了。
出了门,低头一瞧,下面正停着一辆客车在加油。它的车身上清楚地标示着我们总公司下属汽车队的名字,看到车想到站,因而我不由地想再去看看单位已经被拆成啥样子了,于是下楼后没停步,就走向汽车站了。很快的,我一越过车头,却听到旁边有人打招呼:
“林老弟,干什么?”
我立即扭头,哎哟,原来是驾驶员邵大哥正站在车尾,于是挥挥手,说:
“我去汽车站看看单位被拆成啥样子了,你来加油么?”
“对,加一下油。”他边说,边朝我走来,“汽车站那边……你别去了,就那排办公室拆了,其它还是老样子。”
“哦,听说汽车站马上也就不干了。”
我当即转身,迎上去。——单位还是老样子,毋庸废话,那帮走狗们也还是老样子。所以,我已经欣喜遇到他了,虽然他也住在总公司宿舍,是韩二水的邻居,但他们可谓泾渭分明哉!而且,邵大哥平头正脸的憨厚相貌,韩二水点头哈腰的走狗丑态,亦不言而喻了!俺们亲热地握过手,他已经眼光诧异,问道:
“你来这干什么?”
“听说下个月汽车站拆掉,我就被安排到这里了,想来了解一下以后工作怎么安排的。”
“咦?你又被搞到这了,程经理怎么讲?”他大吃一惊。
“我刚从楼上下来,听他说,可能会有安排的。”
“那他安排什么岗位?”他的声音也明显诧异了,且已经皱眉。
“程经理还没讲,叫我先回家等着通知。”
“那,但愿别再像在韩二水那里!你看,候车室还是原样,其它也都没变,单位不用再去了,……唉!”他叹息着,手朝前一指。
于是,我转身望去,汽车站情况确实如此,顿时不屑一顾,回应道:
“好哇,不去了。”
“其实你还不知道,上苍已经为你解气了!因为你第三次被害狱中的时候,韩站长的父亲却大病而死了……”
“啊,真的吗?”我惊奇地打断了他的话儿。
“这,我还能跟你胡扯?”他眼睛一亮而传来了精神,“人说‘有其父,必有其子’,所以他的恶行也可理解:属于遗传的!相信其后果也将随父了。”
我听着,不由地回想自己被害狱中只算小事,而韩站长其父却大病而死了,感!激!上!苍!曾经的遭遇记忆犹新——那次为解决工资被扣之事,我求助在韩站长父亲面前,不但未见其善容,更不知其背后如何鬼话与子,阴谋害我;如今,上苍已在其身上首先为我伸了冤,且应对其作过了“最后的审判”,但,想到这类罪人的缺德品性而恶有恶报,我又禁不住可怜其矣,喃喃自语:
“唉,老头子,做人何必那样坏呢,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己……”
“林老弟,别气了!就回家等等哩,”他眼神不屑地往旁边示意一下,“幸好你没被安排到我们汽车队。”
“怎么讲?”
“韩站长到那当经理了,不过,应该害不成你了。”
我油然欣慰地望过去。汽车队也是我们总公司下属的,就在加油站旁边,相比虽然大多了,仍不及汽车站,但办公楼一样都是二层的,院内所停的车貌像在停车场一般,所以想到韩二水正在里面,我又难言悲欢了。邵大哥仿佛理解了我的心情,沉默一时,再次安慰:
“你们虽然相距还近,但毕竟不是一个单位的了,你也别气了,愿那帮家伙以后自省吧!”
“嗯,不气……不气……”
“你在这上班,以后我们还常见面。”
“好,你在这忙,我先回家了。”
我边点头,边握手离开了。他见我已经心目不惑,也快乐地笑了。
一路上,我虽然知道已从汽车站解脱而不再痛愤,但未断遗憾着一个传说——印度有一种叫查塔卡的杜鹃,它只在雨天唱歌,只饮雨水为生。如果很久没下雨,查塔卡就会停止歌唱;如果更久没下雨,查塔卡就会集体死亡而消失。这个故事曾令林清玄先生感慨深刻:“坚持走向完美,坚持做世间稀少的物种,就会带来两种完全不同的结果:一种是环境与情境的无法融通,走上死灭之路;一种是终究被发现了珍贵的内涵,被视为珍宝。”
而我正是追求完美的个性,所以回家后,立即打开电脑,继续写作,愿望写得更快、写得更好,亦决志坚持到底!
不久,孩儿放学回来了。嗳,都怨病重而记忆力减退,又忘了去接他,我忍不住心悲,叹息一声:
“唉……好孩子,自己回来的。”
“噢,爸爸!”
他回答一声,就丢下书包,跑过来了。面对他尚且天真的眼神,我更愿他长大以后还做好人,就情不自禁地告诉他,韩站长父亲“恶有恶报”的下场!
“啊呀,那个老头子就该死,看他韩站长可敢坏了?”孩儿兴奋地仰脸阳台,望望蓝天。
“其实,我已经可怜他了,害人必害己,所以你以后要做好人,千万别坏!”
“好的,爸爸,我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
“行,快点回来。”
我一时不想断下写作,便随口答应他了。而他这次也讲话算话,很快就回来了,说,我刚才跟几个好朋友讲了那个老头子的事,他们都很欢喜,而且我们还握手,永远做朋友;也互相打赌——以后决不欺负同学!
“呀,还是那天来看电脑的三个男孩与两个女孩吗?”我禁不住开颜一笑。
“是他们五个,还有四个男同学三个女同学呢,他们正在后面玩,大家都很高兴喽!”
“你们小朋友相互能这样,太好啦!”
“嗨,你不知道,”孩儿仍然笑容满面的,“他们的爷爷奶奶和爸爸妈妈,在旁边也非常欢喜,都要以后跟你聊聊呢!”
“好啊,上天就会关心我们好人的!”
我情不自禁仰望一眼蓝天,曾经“大人竟让小孩苦”的愧疚小些了。——虽然没见到那十二个小朋友,但我毕竟也是从童年过来的,因此他们喜出望外的天真已经闪亮在眼前,很高兴自己刚才没有白说,让小朋友懂得互敬互爱啦!尤其,他们的家长也总算获得一份慰藉,以后咱们再等在校门口的时候,相互叙话皆减少了一些怒气!
然而,回想韩二水的父亲,我又不由地遗憾那个老头子和这里小朋友的差别!
唉,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