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没过多久,我们却仿佛等了很长时间,终于听到今龙唱着英语歌上楼了。爱人立即过去开了门,在客厅问话了,轻轻的。当然,她是为了让孩儿能够放心地口吐真言。
我一个人相隔在卧室,虽然听不清她娘俩的交谈,但已经放心爱人很快就会告诉自己实话,于是安静地站到阳台上。天色已暗,周围田野的绿色看不清了,但郊区的空旷仍是畅快的。然而,抽了一支烟,又等了一会儿,爱人还在那边,我不由地犯急,就喊了一声:
“小敏,怎么还不过来?”
“喔……”
她支吾一下,并未回答,只是关上门走了过来,脸色竟黯了。我油然一惊,不明所以。虽然门关着看不见孩儿,她却不断地回头,步履沉重。直到靠近我的身边,犹豫几下,她才说:
“唉……他们小孩子是可怜你的遭遇才……才哭的……”
“怎么因为我哭啊?”我顿感诧异,打断了她的话儿。
“他们自从听说了你的遭遇,都非常难过,因为难以置信现在社会上还有‘赵高’那样的大坏人,才特意聚到我家打开电脑,来读你的小说的。他们也知道你已经伤心很多年了,由于担心再提起韩二水使你更伤心,所以才悲抑着骗了你,说是因为怪兽而哭的。其实,他们都认为韩二水就是‘赵高’的穷孙子了,……唉,你别怨他们说谎!”
“哦……”我已经颤抖的身体,开始痛惜小朋友们的哭泣,“我不会的!不会的!”
门虽然已经关上,但我惊诧的声音有些大了,禁不住顾虑孩儿听到小敏对我讲了实话而发躁,就说:
“今龙见不到,可听到我们的讲话,会烦恼,看看去!”
“不用了,他没听到,我刚才故意叫他洗澡,他应该还在卫生间呢,那扇门也关上了。”
爱人手朝后一指。噢,原来他既关卧室门,又让孩儿洗澡就是为了避开这样的。听说如此,我对孩儿已无顾虑。可是,追忆自己的坎坷竟让六个小朋友都哭了,且无需多言,肯定还有没来的小朋友也曾经知情而难受过了,我不由地自卑,伤心极了——大人竟让小孩苦!转脸窗外,天色已经黑了,月牙也是模糊的,仿佛韩站长那帮走狗们正在污罩着神州的光明,我止不住流下了泪水,哽咽着……
“你怎么还难过啊?小孩不都没哭了,以后注意别在小孩面前提到韩二水他们就是了。”爱人在旁边晃晃我的胳膊。
唉,她理解了我伤心的原因。然而,至于汽车站的事,我大学毕业却被排挤在家,还经常犯病,生活也差,即使不说,孩儿也能想到了;尤其母亲依旧在老家牵挂着我的生活,若非她与岳父垫底、兄弟姊妹的补助,也没有这间小房子,……我?
我望着自己单位的方向,摇摇头,没吱声。——汽车站尽管阴在远处,不见其影,那帮走狗们却仿佛还在那儿嚣张着气焰!然而,单位正义的同事终于已有了慰藉,因为韩站长霸占的野地将要被拆掉了。
谈到“野地”,人们自然想到旷废。毋庸赘言,汽车站由于韩二水缺德的经管,多年效益愈加低下,才被荒弃——拆掉了!具体生产情况,可谓如下:
《一幅生产例会素描》
《通知》和上次、上上次的一致,只是复印时抹掉旧时,换上新时而已;还未上场的人物,仍是以前的!
再次应付的差事虽然又相隔了几个月,但是领导的积极性依旧未减——逐渐聚入会议室,熟视无睹过下属擦净桌椅、送完茶水,直等到“一把手”坐上首席。当然,需要讲究的还是这间公房,因为其中的办公用具皆大大先进于一线的生产设施;相关的面目,大家其实原已熟悉,变化的莫过他们越来越大的肚皮,请谅解我不再为此费笔!欲诉不能的还是楼下广大职工的愁苦心情,例外的还是“无用武之地”人才的位置,醒目的还是那行已霉在壁上、响应“扭亏转盈”太久的红底黑字,刺耳的还是欺上瞒下的那类官话……
呃,这是一家长途汽车站。为突出其单位特色,在下面,让我们随便联系一下他们得过且过的工作——发送班车,以呼应这种例会的表里:
首先,香烟点燃气氛,起步徒然顺利;
接着,茶水泡开场面,时速确实惊人;
然后,汇报恭候表扬,始终还是老路;
中间,咳嗽几声困境,喇叭依旧很响;
再则,伸腰枯坐无味,旅程实在太长!
…………
末了,讨论一下出路,方向打往哪里?
于是,他们又可以“名正言顺”地换一家馆子。
——至于这个单位后来的情况,那间会议室里尚有几幅名画,还在做着“壁上观”。
当然,大家愤慨浪费,则拆站还是难以接受的,韩二水的罪过?!
小朋友尚不懂生产管理,也不知拆站的贬义,但是他们都因同情我而哭了。——这,已经是一个纯美的说明!
自然的,我想多看他们一眼,第二天接今龙放学就早去了。此时,已经有不少家长等在校门口,或蹲或站的,相互叙着话儿。
我心中有事,因而没有挤过去,就在学校旁边一家小店前的台阶上铺张报纸,孤单地坐下了。校门前的小公路上一直人车不断的,虽然主要是自行车、电瓶车和三轮车等,也有些噪。于是,我闭上眼睛,可脑海立即满溢着那些小朋友昨天在电脑前洒泪的样子,而单位的那帮走狗们也紧跟着蹿上来了……
唉,韩二水?小朋友!
我禁不住悲喜交集,遗憾地喃喃自语:
“韩站长你还是人吗?小朋友都恨你是‘赵高’的穷孙子了。”
突然的,有人拍拍我的肩膀,说:
“喂,来接孩子啦!”
我抬头一看,原来是家长李大哥,就慌忙朝他一笑:
“嗯,你好!”
“有个事正想跟你聊聊呢……”他边说,边蹲了下来。
“怎么了?”
“哈……原来你还能写作,实在意外呀!我的儿子特别喜欢读你的小说。他虽然比你儿子大三岁,但两人是好朋友,所以有机会用优盘下载你电脑上不断加长的文字,高兴地拿回家看;而且他告诉了其他同学之后,即使女同学都要抢读你的小说!啊,我也读了一些,你的作品真有才华,完全是在单纯地传播着正义!”
他额阔胸大的,如英雄一般临坐身旁,话语更加轩昂!我听他赞扬自己的作品,心中虽然欢喜,但尚没能走出逆境,脸儿禁不住惭愧得红了,尤其想到他儿子昨天曾经哭在我家,还善良地谎言哭的原因而慰藉我,就尴尬地摇摇头,说:
“喏,我那写的不行。”
“哎哟,你那挺感人的,读过作品,我非常气恨韩二水那帮走狗们!唉,我也没有本事帮你,愿望以后能有清官站出来,改善一下你们单位!”
“对不起!让你生气了。”
“呃,是我对不起你,没有本事帮你,”他手朝校门口一招,“刚才跟那几位家长讲到你的作品,他们也像我一样,都非常气恨韩二水那帮走狗们!”
我不由地一愣——自己就写了一点字儿,竟然引起这么多人关注!而那几位家长开始走过来了,他们有大伯阿姨,也有年龄小的。我虽然面熟,但不认识。
想到他们都在怜惜着自己的遭遇,我心潮澎湃,情不自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