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看窗口,感觉他们只能从那儿钻进来,尽管窗棂的间距小,可他们会缩头、能弯腰——想到他们为了进来害我,还得无奈如此丑态,我不由地发笑啦!
哈哈哈……,难得这份畅想!不过,此时我又先来了睏意,而且越过越重。但是,我这次却伸长了腿、展开了臂,**着脱衣入睡了。
第二天早晨,我还是早醒了,无奈地抓抓头脸、挠挠手脚。唉,汽车站遭狗咬,安康医院被蚊叮!当然,由于昨天晓得了情况,我没起床,也没开灯推门。黑暗之中,庆幸韩二水那类东西没来扰我。而且我也不再反感三位病友仍在打鼾,因为我觉得正是他们这份“呼噜噜……”的生命正气,在为我鼓劲正义,吓得邪恶皆退缩了!所以,我就闭着眼,只顾想念着自己的亲朋好友老师同学……后来,通道上终于灯亮了,门开了。我急忙出去,转首大院子,希望天是晴的。但是,小铁门仍然关着,不见光明!于是,我默默地走近护士办,向窗外一瞧,哦,没有失望,朝阳正亮在天上,虽然地面还没干。——爱人今天能来啦!
心思至此,我忽感身体一爽。因此,早餐的时候,已经是这个“洞”里的第六顿饭了,我总算多吃了一些。不久,小铁门也开了。我就坐等在饭桌前,凝眸着大院子,并不停地走近小铁门,盼望多看些外面而早见到小敏。
“那个家伙怎么跑过来又跑过去?”过了一会儿,我的身后突然嚷起一声男人的责问。
“他是前天刚来的,许科长。”
我慌忙回头。一个护士小姐正穿着白大褂,边回答,边迈出护士办而迎向小铁门。很明显,自己的走动,在他们眼里是盲目的,已让领导——许科长——厌烦了,于是我赶紧坐回饭桌边。许科长并未停步,跨过小铁门,就直接走过来。他宽宽的身体穿着警服似乎正派,但其白皙皙的大脸膛却是一副伪善的面孔,眼神里流露出骗子一样狡猾的神色,迫视着我。我的心儿怦怦直跳,明白他是要管教我的。而护士小姐也紧跟在他的后边。
确实不错,许科长人未到,话已到:
“你这个精神病人别乱跑了!”
“我——”我不由地站起,手一招,恳求道:
“许科长,请您来坐一下,我跟您讲讲。”
感激他没令我失望,别人让开,他就坐到了我的身边。许科长已经中年,脸上有几个老年斑,眼神开始转善。我也放心地开口了:
“许科长,我不是精神病人!”
“那你怎么给关到这里了?”他似乎心中纳罕。
“我是被领导害的。”
“什么单位?”
“汽车站。”
“他们害你干什么?”
“我十一年前就交通大学毕业、分配在那个单位了,因为学无所用、精神抑郁,两年后得了癫痫病,夜间犯,一年两三次,每次莫过一分钟,不影响正常工作,但领导却要求我病假两年,其实那个领导的母亲就是癫痫病人,不过其当站长直到离休……”
“哦,我知道了,别说了。”许科长突然打断我的话,手指旁边的护士小姐,“你看,周芳秋以后就是你的主治医生,一切要听她的。”
呀!我迟疑地看着他难言为善的脸色,竭力地答应:
“哦,好,好!”
于是,我又瞧瞧周小姐。咦,第一次逼我吃药的时候,就是她这个小姐施硬在我面前的,我曾经误将她当做护士呢。现在,她只是麻木地与我对视一下,并未吱声。而许科长却要站起、离开了,我急忙握住他的胳膊,说:
“请您再听我讲讲!三年前,新站长又排挤我,硬要我休了病假,而我当时已经工作四年多没吃药未犯病了,所以我多次要求上班,可他老不同意,前天还带领手下打我且把我关进这里。”
“那好呗,我来跟医院领导反映,把你的事情处理一下!”
他说着,就站了起来,不过,脸色已经显得慈祥,仿佛我的老站长、老书记一样。自然的,我也惊喜,未见到亲人,已遇到关心了。
我不再走动而让人多虑,就继续坐着,美滋滋的。
吃药的时候,我还是这份心情。然而,药一下肚,我又迅速地睏意大增了。这个“洞”里到底怎么了?我不愿睡觉,仍强打着精神,巴望着院子。可是,等人心急,一分一秒的,过了大半天,尚未见到爱人的身影,我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泪。虽然其他病人都没来家人,但我总觉得自己的情况与他们不同,因此我既加入不了他们无聊的圈子,也难抑流泪的苦处……
心情越来越转痛了。后来,尽管睏意麻木地打了午餐,没让护士费神,然而我又没了胃口,吃不下了。直到大家午餐过后,一起吃了药,返回小屋,我只是坐在床上,虽然睏不愿睡,唯觉曾被欺打的身体愈加难受!
痛痛痛……最后,我萎靡地歪倒床上,惟有心盼着外面尽快传来声音——“林泽祥,你家人来了!”
空想空想空想……一会儿,我已经蔫巴巴了!这时,许科长的慈颜突然闯到我的眼前,呃,他会把我放出去的;小敏也许下午就来了。想到此,我终于喘了一口气,心神有点平静,慢慢的,脑子睏惑地昏了……
“别睡了……别睡了……”
我还是被护士喊醒的,又立即跑出门,望向大院子,但是小铁门又被关上了。唉,小敏,你怎么还不来?我已经坐不下了,而烟也抽完了,就闭起眼睛,默然停步、站在通道上了。
出门才自由!别人依旧攘攘闹闹在小院子里,眼不见、心还烦,我禁不住皱着眉双手捂上了耳朵。韩站长走狗们,你们真会咬人,满意了吧?——程瘸子撅着腚,王狗子、方伟风、郝科长、阿三与小皮等歪扭屁股,围在韩二水面前,像孝敬父亲一样;那两个汽车站的警察,已是偷跑出派出所的“坏警犬”,一左一右,相护在韩二水身边;警车里的警察也是“坏警犬”,且合伙将我咬着而拖到这里,历史罪恶开始重演……我摇摇头,但他们仍然纠缠于脑海。
烦气了一会儿,腿也站累了,我才睁开眼,松下手而抚摩几次胸口,朝椅子走去,坐在了饭桌前。
周围虽然相聚着很多人,但我还是深觉孤单的。无聊之际,后背突然一痛,我“哎呦”一声站起,慌忙回头。一位壮年男病友正对我睖睁着眼,手儿还是抓人的样子。我当即明白了情况——他乃精神病人,就迅速躲开他了。
我不由自主地尽量靠近小铁门。门缝外面仍然空荡荡的,我就侧坐到地上。一时注意后面的病友,一时回顾前面的大院子。身心麻木了很长时间,已经傍晚了,迟了,我感觉爱人今天也不可能来了。
——失望,逐渐的蔫耷了我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