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西茨山寨外。
欧阳葛和他的三兄弟准备离开山寨。
寒风中,英越让人打开一坛美酒,为欧阳葛一行饯行。
长安五兄弟将烤好的一只整羊分割,摆在一张毡毯上。
寒风虽冷,却挡不住美酒和烤肉的香味。
长安五兄弟和司马虎与欧阳葛等人举陶觞过顶,互送祝福,一饮而尽。
英越和色忘向欧阳葛等人敬酒。
风越刮越紧,雪片扑面而来,让人睁不开眼。
暴风雪刮折了干枯的树枝,已经风干的青果子“叭叭”落地。突然,棋盘洞的方向,几声山崩地裂般的巨响淹没了狂风的叫声。
棋盘洞方向雪崩的声音再次传来,紧接着,一堆堆雪奔涌而下……
背对雪崩,欧阳葛一行走进了大漠。
通过在于阗国巧遇长安五兄弟而且得到了一块黄玉石,欧阳葛对等待张骞卫尉顿时信心大增,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他和长安五兄弟分手后,宝石之争就一刻也没有停留过。
汪龙和司马虎悄然离去,张决子、李耗子和赵氏兄弟也都分头而去。
春天来了,积雪融化,山林发芽,飞鸟穿梭,各种野兽恢复了本性,西茨山寨里人头攒动,也显得热闹非凡。
又到了长安五兄弟约会的日期。
恰逢英越乔迁大喜。
从这一天开始,西茨山寨再一次改头换面,英越坐上了第一把交椅。
远在四、五十里外的那个山寨很小,所以西茨逃跑后,英越就做了精心的打算。他的人马加上西茨的人马,英越拥有了一支一百多人的队伍。英越摇身一变,很快就成为沓烟集镇周边的十几个山寨的老大。
英越把妻子、女儿接到山寨,把一切事物交给了跟随他多年的老管家庄渊,便全力以赴与长安五兄弟“保护”神秘山洞里的那块宝石了。
赵淤、赵泥同时出现在山寨里,他们比长安五兄弟约见的日子提前两天上山了。
赵氏兄弟被老管家庄渊领进山寨里一个神秘山洞里。这个山洞设备豪华,生着一个很大的炉子,整个山洞没有一点寒意。
一个十七、八岁的匈奴人正在烤新鲜的牛肉。
还有一个小火炉子,炉子上的一个瓦罐正煮着掺有马奶的砖茶。
赵氏兄弟跪地叩拜英越。
小匈奴人已经把牛肉烤好,英越摆了下手,庄渊带着小匈奴人走了。
英越将两个人扶起:“都是自己兄弟,不必行此大礼!”
两个人坐定,英越亲自用匕首切烤牛肉,他抱出一坛上等的好酒。
“你们两个挺聪明的,提前两天上山,这样好,咱们有足够的时间商量那块宝石了。你们曾经对我讲过,兔子岭下的棋盘洞是一个叫心慈的老者发现的,你们长安五兄弟把宝石藏在了这个洞里,不过……”英越给两个人的陶觞满上酒。
赵淤说:“不瞒大哥说,那块宝石藏在那个山洞,即使我们长安五兄弟的五把钥匙能打开那个连环小洞的铁门,但要想得到宝石,还要破了我们五个人各自设计的机关!”
“哦——”英越有些惊异。
赵泥说:“我们设计的这五个机关个个暗藏杀机,如不小心,很可能就会丢掉性命……”
“那么厉害呀?”英越摇了摇头。
“大哥,千万要小心!”赵淤说:“我们在离开长安之前,张骞大人请了很多高手,对我们一百多人的团队进行过很长时间的训练,练习武功不说,还学习不少八卦阵法等,我们五个人设计的机关就是在训练中学的!”
“呵呵!都说汉人难对付,原来是这样!你们在西域九死一生,近十年来一直都还活着,现在我才明白了!”英越说。
赵淤说:“大哥,我们哥俩设计的机关自然可以破掉。可他们三个人的机关破起来,难上加难!特别是汪龙设计的,要费很大脑筋才能破掉。汪龙是我们一个小队的队长,他的武功在我们四个兄弟之上,还跟着李元军师学了不少智谋,对付他,千万不能大意……”
“哥哥说的对,那个铁门就是汪龙设计的,他在沓烟集镇上先后找了三个铁匠,三个铁匠每次只能有一个人上山,他设计的机关比我们多费了两个时辰,肯定是危机万分……”赵泥说。
英越笑了:“那还不好办呀,去沓烟集镇找来那三个铁匠,不就好办了!”
“唉——”赵淤欲言又止。
英越把眼一瞪说:“你哥俩做不到吗?”
“可惜,三个人都死了……”赵泥说。
赵淤最害怕英越那双急红的眼睛,他补充说:“大哥,当时,三个铁匠都上了山,他们完成了最后一道手艺,便下山了……汪龙和张决子、李耗子生性善良,从来不杀无辜之人——是我们哥俩心狠,悄悄地跟踪了三个铁匠,把三个人杀死扔进了山谷,山谷里野兽那么多,现在连三个铁匠的骨头也没有了……要知道现在我们要取回宝石,当时我们就不会干这样的蠢事了……”
“唉……”赵泥端着陶觞的手直打哆嗦。
英越忽然又笑了起来。
“杀死三个铁匠,不怪你们!——我要是在场,也会让你们这样干的!好了,兄弟,两位兄弟不要往心里去,破他们三个人的机关,我们再想办法吧!”
英越转眼之间的和气,既让赵氏哥俩脊背上的冷汗直冒,又让哥俩心里踏实了很多。
“你们哥俩有啥妙计让张决子、李耗子交出钥匙,让他们破了自己设计的机关呢?”英越提出一个话题。
赵淤说:“大哥,由于早些天我们哥俩投靠过西茨,他们两个不会再相信我们了!”
“是啊!他们两个人的武功都在我们哥俩之上,更是汪龙的亲信!”赵泥说:“要想取得两个人的信任,太难了!”
英越在小山洞里不停地走着,时而盯上一眼赵氏哥俩,时而一声长叹。
赵淤说:“我们哥俩可以想办法干掉张决子、李耗子,再从他们身上取回钥匙!”
“这样不妥——如果他们两个将钥匙藏在别处,杀了人,又拿不到钥匙,那不就坏了大哥的大事了吗?”赵泥提出反对意见。
赵淤说:“先拿到两把钥匙,咱们杀了他们也可以,我们在长安训练时学到的东西,估计应该能破解他们两个人设计的机关——”
“好兄弟,言之有理!”英越夸奖说:“以张决子、李耗子的性格,强夺钥匙,是极为困难的——再让他们破坏自己设计的机关,也没什么希望……这两个都是大汉的忠臣,宁可鱼死网破,他们也不会屈服的……不像你们两个十分贪心——”
赵氏兄弟对望一眼,都羞愧的低下了头。
英越觉得说得两个人没有了面子,感觉不妥,马上话题一转:“两位兄弟别往心里去,刚才大哥我言重了……不过,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见宝生欲,也是人之本性!张决子、李耗子脑子不转弯,只能是死路一条——我同意把张决子、李耗子除掉……”
“大哥,还有汪龙呢?”赵淤心有余悸的说。
英越说:“你们对付张决子、李耗子,汪龙由我一个人对付!”
“怎么害死张决子、李耗子呢?我们哥俩很难斗过他……”赵淤说。
赵泥说:“咱总不能明着干吧,杀害他们两个,总也要掩人耳目呀!”
“老弟真是个聪明人!杀害他们两个人,只能暗施诡计!如果张骞返回到这里,也坚决不能让他们知道!——我们要的是宝石,并不想让那些无辜的人跟着陪葬——咱们在武林中都是侠肝义胆之人,决不能坏了我们的名声呀!”英越认真地说。
“大哥,我们哥俩该怎么走下一步呢?”赵淤难为情地说。
英越“嘿嘿”奸笑了几声:“下一步该怎么干,我给你们找一个老师!”
“噢——是色忘谋士吧?”赵淤说。
“对!英越说:”就是色忘——”
三个人这才感觉到饿了,不大一会儿,烤肉和一坛美酒被一扫而光。
色忘住在一间大土坯房里,屋子里也同样生着一个火炉子。
英越特意安排了一个匈奴人为色忘烤肉煮茶。
赵氏兄弟刚被英越领进屋,色忘就明白了英越的用意。英越起身告辞后,色忘很快就跟赵氏兄弟像好朋友一样叨咕上了。
讲了半天话,赵氏兄弟压根就不提宝石和长安五兄弟的事。
尽管色忘是英越的谋士,但赵氏兄弟与他并不太熟悉,所以两个人想请色忘出点子怎么除掉张决子、李耗子,可又一时张不开口。
色忘早就看出了两个人鬼鬼祟祟的心思,直接了当地说:“两位兄弟有事直说,咱们同在英越手下效劳,没有什么可回避的话!”
赵氏兄弟这才吞吞吐吐地讲明了前来拜访的意图。
色忘和赵氏兄弟商议了两个时辰,才离开色忘的土坯房。两个人被安排在距离色忘住处不远的一个土坯房居住。
两天后,张决子、李耗子应约上山,受到了英越的热情招待。
直到天黑时,汪龙才姗姗来迟,但是,跟他同来的还有司马虎。
英越亲自给汪龙和司马虎斟酒,像贵宾一样招待汪龙。
英越手下的两个小头目和赵氏兄弟极为殷勤地给张决子、李耗子斟酒,而色忘则大谈中原文明。
汪龙一边应酬英越,一边观察着酒席上的变化。
张决子和李耗子主动给英越和色忘敬酒。
眼看汪龙和张决子、李耗子喝得大醉,赵氏兄弟都暗暗窃喜。
烤全羊上来了。
英越内急,出去了一会儿。
色忘也喝醉了,搂抱着汪龙和司马虎不放。
知道色忘是个阴险狡诈之人,张决子、李耗子急忙走过来与色忘说话。色忘搂抱了张决子,又亲近地搂抱了李耗子。
色忘刚刚坐定,英越便回到了客厅。
赵氏兄弟虽饮酒不多,但两个人酒量都不大,由于心怀鬼胎,又害怕汪龙识破他们的诡计,不知不觉中也喝得大醉。
看着赵氏兄弟的狼狈相,英越心里生气,但脸上仍然挂着笑。
色忘醉得很厉害,胡言乱语讲起了大漠上的女人的风流韵事,只听得赵氏兄弟眼都直了。
汪龙、司马虎、张决子、李耗子四个人喝的酒太多了,他们趴在席上呼呼大睡起来。
英越命人将汪龙和司马虎抬进了一个土坯房内。
赵氏兄弟搀扶着张决子、李耗子走出大厅,他们醉醺醺朝山寨里的一个山坳里走去。
赵淤说,想看看张决子那把钥匙。
张决子迷迷糊糊把钥匙交给了他。
赵泥如法炮制,李耗子也把一把钥匙给了赵泥。
两个跑过来的小头目接过两把钥匙飞也似的给色忘送去了。
在一片杂草丛中,张决子和李耗子突然用力推开赵氏兄弟,两个鹞子翻身,两个人纵身跳过杂草丛。
接着,两声惨叫,赵淤、赵泥跌进了一个专逮野猪的陷阱。
十二
等到英越和色忘带人赶到陷阱,几个匈奴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赵氏兄弟从布满铁签子的陷阱里弄出来,灯笼下的两个人满身是血,生命岌岌可危。
“哼!色忘——你干的好事!”
英越气愤地向色忘瞪了一眼,转身而去。
赵氏兄弟被抬到他们居住的那个土坯房里,一个懂些医术的匈奴人用一种草药帮助赵淤止住了血。赵淤身上虽然多处被铁签子扎伤,但却没有致命伤,他幸运的活了下来。
赵泥内脏都被签子扎破,早已气绝身亡。
英越早已拿到了赵氏兄弟的钥匙,脸上发着怒,心里却有一丝侥幸,看着色忘走进他的小山洞,便气愤地骂了色忘一顿。
色忘说:“大哥,我设计的陷阱没有错,给张决子、李耗子下的套也没错!只能怪赵氏兄弟不听我的交待,明知酒量不行,却又喝了那么多的酒,导致把张决子、李耗子领到陷阱边,没有害成二人,赵氏哥俩却误入了陷阱……”
“唉——我太看中了这两个废物!”英越说。
“大哥,这哥俩还是立了功的!”色忘把两把钥匙交到英越手里,“这是张决子、李耗子留下的!”
英越稳定了一下情绪,说:“张决子、李耗子抓住了没有?”
“大哥,你知道的,这两个人都是武功高强,手下人已经搜遍了山寨里的每一个地方,两个人已经没有了踪迹……”色忘失望地说。
英越狡猾地一笑:“他们两个跑不掉的!”
“大哥还有妙计?”色忘不解地问。
英越让色忘坐下饮酒:“我的妙计不多,总比你强!”
一句话让色忘无所适从:“小弟不才,小弟不才……”
英越和色忘刚举起了陶觞,又有人进洞报告:“汪龙和司马虎也逃走了!”色忘说。
色忘大惊失色,正要站起,被英越目视坐好:“色忘,你已经尽了力,我不怪你……那些简陋的土坯房关不住这些中原能人的!”
“我已经让人在门上加了双锁,他们两个怎么还能逃走?”色忘说。
英越说:“我已经说过,你已经尽力了——如果咱们这个山寨能关住汪龙、司马虎、张决子、李耗子,那他们就不是长安五兄弟了——”
“哦!——原来,大哥早有预料!”色忘说。
英越说:“色忘老弟,张决子、李耗子既然能逃过你设计的陷阱,你想一想,他们真的会把藏宝洞里那两把钥匙给赵氏哥俩吗?”
“啊——大哥认为这两把钥匙是假的……”色忘说。
“沓烟集镇上有多家铁匠铺子,打造两把钥匙,是可以办得到的!看来,我们必须下重手,才能得到汪龙、张决子、李耗子手里那三把钥匙,再失手的话,我们连宝石的颜色也看不着,哼——”英越说。
色忘说:“长安五兄弟太难对付了!”
“老弟,你先回去睡觉吧,明天上午再议——”英越困了,打着哈哈说。
色忘走出山洞不久,一个黑衣人窜出英越的小山洞,翻墙越脊而去。
原来,这一次对付长安五兄弟,色忘做了件善事。
当年,他虽然使出缩骨术死里逃生,但多年来也受尽匈奴人的欺负。他在大漠一直过着流浪生活,碰上匈奴人欺负他,他却不敢用武功还手,因为他害怕暴露汉人的身份,很快就会被匈奴人用箭阵射成筛子。
受尽了污辱,他流浪到了于阗国的沓烟集镇,遭到了十几个匈奴人的围攻,他再也憋不住,用一套拳法将匈奴人打得人仰马翻,露了脸就不一样了,数十名匈奴人将他围在一条大街上。危难之际,英越带着一队人马路过此地,见他身手不凡,便喝退了围住他的匈奴人,救了他的命。本以为救了一个中原武士,没想到却救了一个曾在西栖都尉手下效劳多年的谋士,正愁用人之时的英越将他带回了山寨,敬他为谋士。
通过一年多的交流,色忘发现满口仁义的英越是个伪君子,他既有一统于阗国各路山寨的野心,还有夺取国王宝座的阴谋……本来离开西栖都尉后,想做一个富裕的百姓,不想他又卷入了江湖黑道的漩涡。当赵淤、赵泥投奔英越说出了神秘山洞的藏宝的事,让他惊恐了好几天。因为他当年因战事投降了单于就觉得无脸再回长安,可谁想到赵氏兄弟竟然与他一样丢尽了大汉的脸……而通过与长安五兄弟的接触,他发现张决子、李耗子跟赵氏兄弟有明显的区别,汪龙更是一个血性的人。思之再三,他决定助汪龙等人一臂之力。当他在宴席上拥抱汪龙和司马虎时,同样用江湖中的耳语传达了英越欲加害汪龙的信息。拥抱张决子、李耗子时,他也用江湖耳语把危险的信号传递给了二人……江湖耳语只有内力充沛的武林高手才能传递,武功平平或者平民百姓是听不到的,在传递声音的同时,别人也无法听到的。英越只是对他不太信任,但却不知道在宴席上他就帮助了长安五兄弟……在拥抱中,他也悄悄地把一个麻布团塞进了汪龙的衣服里。所以,张决子、李耗子逃离陷阱随后走人,而汪龙和司马虎因醉了酒被抬进住处后,匈奴人走后,汪龙看了麻布上的字迹,才感觉到危险将临。于是,他和司马虎击昏了两个看守他们的匈奴人,一走了之。
英越知道长安三兄弟和司马虎除非用毒药将其毒死,山寨里任何人也拦不住他们的。即使武功上乘的人出手,也没有绝对的把握击败长安三兄弟和司马虎。长安三兄弟和司马虎逃离山寨,显然他对色忘的计谋不精非常气愤,但这样的结果也是在他意料之中。
英越还有第二套方案,他把宝压在了另外一个人身上,他对这个人也不放心,离开色忘便换上一套夜行衣离开了山寨。
色忘意识到了英越还有第二套对付长安三兄弟和司马虎的方案,估计英越更会亲自出马。他也一身夜行衣潜出了山寨。
做一个顶天立地的汉人,即使血染大漠,也要留下大汉民族的尊严。
终于到了这一天,色忘有了做为一个汉人的血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