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和六年的冬天,来的格外的早,不过九月中旬,上京内外已经是一片白雪苍茫。
严冬提前而至,百姓们望着家门口厚厚的积雪,纷纷摇头叹息。
来年的收成,注定艰难。
而上位者注定是无法切身体会民间疾苦的,正当百姓们为生计几乎愁白了头的时候,皇宫里的封妃大典正举行的如火如荼。
昭和六年九月十九,皇帝迎娶蒋氏嫡女,册为皇贵妃,授凤印,执掌六宫,同时下旨大赦天下,免赋税三年。
圣旨一下,正为生计发愁的百姓当即喜极而泣,纷纷朝着皇宫的方向磕头叩谢天恩。
“贵妃娘娘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知道我们如今艰难,竟然求了陛下免了我们三年的赋税!”人群中不知道谁说了这样一句,立刻就引起了一阵喧哗。
声音一经传出,立刻就有人出言附和:“肯定是贵妃娘娘向圣上求来的旨意,这天下,谁不知道贵妃娘娘最是心善了。”
“是啊,是啊,贵妃娘娘还在闺中的时候就乐善好施,经常给穷苦人施粥不说,每月还请大夫在蒋侯府门口赠医施药,是这上京城里顶有名的大善人。”百姓们还没弄明白皇帝为何会突然大赦天下减免赋税,就已经开始给皇贵妃歌功颂德了。
“贵妃娘娘最是心善了,听说贵妃娘娘跟当今陛下青梅竹马,贵妃娘娘品貌俱佳,就是身体不太好,先帝在时就有意将贵妃娘娘许给陛下,可惜……”
说话的人快速瞄了一眼四周,然后压低声音道:“说句大不敬的话,这皇后之位原就该是皇贵妃的,只是被人抢了先罢了,要依我说,当今圣上既然如此宠爱皇贵妃,又何不直接封了皇贵妃做皇后,左右那位早已被打入了冷宫,宋侯府的人疯的疯,死的死,陛下想让谁做皇后,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话也不能这么说……”那人的话音刚落,人群里立刻就有人不赞同了:“宋侯府虽然倒了,但陛下能坐上今天这个位置,宋侯府功不可没,青梅竹马的皇贵妃陛下都能够善待,对结发妻子最起码的尊重也该有吧!皇贵妃的确是心善,但若是没有宋家男儿多年镇守边关,这大亓,只怕也不会像如今这般安宁,你们可别忘了,十年前,北漠联合南羌从西北打进来,差点就打到了上京城,如果不是宋小将军冒死潜入敌营取了北漠南羌首领的首级击败了敌军,如今的上京城,还不知道是什么模样呢!”
说话的人横了一眼刚刚那个想让皇贵妃封后的人,忽而冷笑一声:“皇贵妃的确心善,只是这青梅竹马之说却似乎不大准确,这上京城谁人不知道,当年的陛下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生母贤妃获罪之后就以稚龄封王迁居萧山别宫,说的好听点是迁居,说的难听点就是幽禁,直到十,八岁先帝身体不行了思念儿子这才将陛下从萧山别宫里放了出来,那时候皇贵妃都快及笄在议亲了吧,蒋侯府可不是什么小门小户,先帝就算脑子再怎么不清楚也不可能将侯府的嫡千金许给一个自己都不待见的儿子,就算先帝真糊涂了,皇贵妃的姑姑还是贵妃呢!她会坐视不管?也只有皇后娘娘一片痴心,义无反顾的嫁给了陛下,这才有了陛下的今天,倒是皇贵妃,今年都二十六七了,这前前后后议亲议了多少王公贵胄?说什么姻缘未到身体不好,要我说根本就是待价而沽,要不然陛下刚一登位宋侯府一出事她身体就好了,还巴巴的入了皇宫做了皇贵妃?”
此人一席话说完,周围有蒋氏为后心思的人都都纷纷低下了头。
“皇家的事你别猜,猜来猜去你也猜不透,同一件事,咱们外边儿看着是一个模样,这里面,还不知道有多少弯弯绕绕,如今这天下的人大多只知蒋氏不知宋氏,都在看宋氏的笑话,却也不仔细想想,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今日的宋侯府,怎知就不是来日的蒋侯府?”
此人话音一落,偌大的人群瞬间静若寒蝉。
……
夜幕降临,偌大的皇宫笼罩在一片璀璨的灯火中,皇贵妃居住的华阳宫正在举行盛大的宴会。
华阳殿内衣香鬓影,歌舞升平,殿外礼乐喧天,烟火璀璨,一片盛世景象。
跟华阳宫歌舞升平的热闹景象相比,凤栖宫,这座建筑规模仅次于皇帝居住的大明宫的宫殿,安静冷清的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朝阳殿门口,朝阳殿大门紧闭,两名大龄宫女正面对面坐着,中间放着一张小几,小几上摆着几样小菜并一壶酒。
“要我说啊,咱们这位皇后娘娘,也是个可怜人。”其中一名宫女一口饮尽杯子里的酒,伸手往袖子里一抓,然后放到小几上摊开,忍不住哧了一声:“瞧瞧,十两黄金!这位皇贵妃,出手也真是够大方的,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终于熬出了头,敲锣打鼓的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她抢了别人的东西。”
“猪蹄膀都堵不住你的嘴,皇贵妃哪里是你能议论的?小心被人听到拔了你那贱舌头!”坐在她对面的宫女闻言忍不住横了她一眼,举箸又夹了一大块烧鹅递到宫女的碗里。
“哎呦,我的姐姐诶,我这不是把你当我亲姐姐这才当着你的面儿说的嘛,这朝阳殿里,除了我们姐妹俩平日里连个鬼影都难见,就算蒋氏入了宫,只要陛下一天不废后,这凤栖宫就一只苍蝇也别想飞进来,更别提那些乱嚼舌根的贱蹄子了。”宫女朝天翻了个白眼,满脸的不以为意。
这皇宫里,唯一能跟凤栖宫的守卫媲美的大概也只有大明宫了。
“那也得管住自己的嘴,小心祸从口出。”对面的宫女仍然有些战战兢兢,虽然她也知道,这凤栖宫里真的是冷清的鬼都能打死人。
“哎,姐姐,你说陛下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宫女说着朝着紧闭的朝阳殿大门努了努嘴,道:“不废不放不杀,就这样一直关着,难道打算将她一直关到老死吗?这位主儿也是个冷性的,这些年也不哭不闹,整日就那样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竟像是在等死一样。”
对面的宫女警惕的望了一眼四周,这才压低声音说:“谁说没闹的?陛下刚登基那年,宋侯爷去世,她去哭灵回来就吵着嚷着要杀了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