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啊没想到,专门挑了一个潜海境大圆满的对手来挫挫他们的锐气,竟然歪打正着给完成了。还碰上了众生寺的佛子,这冥冥之中早有定数么?也罢,让小丫头吃点苦头的目的总算达到了,这一趟没白来。不过刚才那片佛国幻境忽然崩塌是怎么回事?佛子身上的禁制出问题了?”远处隐藏身形始终没有露面的汴思危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死透了么?”苏漫儿有些犹豫,拽了拽宁拓成的胳膊,把他从恍神的状态中拉了出来。
“你先别动,我去看看。”挣扎着站起,缓缓走到近处,看着先前还阴森诡异的怪婴此刻一脸祥和,虽然没有半分生机但血腥妖邪的气息也早已离他而去。这个备受煎熬的可怜孩子终于可以摆脱他人的奴役,安静地睡去了。
“哥,这剩下的尸体……”
“用火吧”蛤蟆前肢和蜮鬼的口器留下来必生事端,索性一起烧掉,也断绝了可能留下的隐患。
“嗯。”苏漫儿缓缓蹲下身子,肃穆地默念几句,这才催动苍白的斑斓火,点燃尸身。小和尚在一旁渐渐转醒,看着这无言的一幕,默默念起往生佛咒,为这苦命的孩子超度。
随着苍白火焰的窜起,肉体迅速焚化,只剩下妖异的前肢和口器不断蒸腾着黑烟来回抽动。不过没了本体支持,就是再做挣扎也无济于事,短短一小会也被焚烧殆尽。
头顶的阴云炼尸大阵渐渐散去,天空开始透出原本的一丝蔚蓝。太阳徐徐向西,挥洒出一片暖洋洋的余晖,映在荒山枯草之间,映在每个人的脸上,说不出的肃穆悲壮。经过这场战斗,每个人心底都隐隐有些深刻的感触催生,但像是提前约好了一般,谁都没有先开口。沉默在空荡荡的山脚下游弋,在碎石的缝隙中滋生,枯草也停止摆动,像是一场没有哭声的亡者践行。
“回去吧。大阵虽然消散了,但阵心未毁,先回去把这点尾巴收拾干净再说。”宁拓成率先开口打破沉默,其它两人默默不语跟随其后,三人御起法器回到村中。
婉拒了村民们的盛情款待,苏漫儿他们又一次探入到祠堂之下的地宫中。
原先悬浮在供台上方的佛珠滚落一旁沾满灰尘,阵图上的文字也灵性尽失,再没有丝毫的死气蕴藏其内。阵心的蜮鬼蜷缩成一团,一副奄奄一息的颓态,原本贯穿首尾的八字血符早已没了踪影,怕是随着怪婴的死一同毁去了吧。
他们刚一出现,察觉到动静的蜮鬼猛然挣扎几下发出一声嘶鸣。
“嗯?竟然还有余孽?”宁拓成喃喃自语。
“让我来吧”焕真小和尚几步走向前“这种阴界的鬼物普通的法术很难杀灭干净,让我用佛家的往生寂灭祈福咒来处理。”
说完自顾自从怀中掏出一段存水的竹节,小心拧开顶端的塞子,往手心里倒出一些净水。再将竹节放置一旁,弯下腰用另一只手的手指沾着那捧净水,一笔一划地在地上书写起来。
说来神奇,明明只是寻常的泉水,在他手指挥舞间竟生出无限玄妙。每一笔一划都隐隐散发出点点佛光,等到最后一笔落下,更是猛然一亮,将地宫的阴暗都驱散了几分。
阵心的蜮鬼像是见了天敌一般瑟瑟发抖,被阵阵佛力压在供台上动弹不得。
小和尚写完最后一笔,双手合十退到佛咒之外。先是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这才念动咒语催起法阵。
法阵刚刚发动,便有一股庞大的佛力向着供台中心碾压而去。中央的蜮鬼再无抵挡之力,直接爆开化为一蓬浓浓的黑烟四下散去。在佛光的照耀下如清晨的薄雾一般消弭一空。但就在爆开的瞬间,趁着三人视线被短暂遮挡,一缕微不可查的黑气融入到了宁拓成脚下的阴影中。
“嗡”一阵熟悉的眩晕感再次升起。
虚幻与现实的短暂交织过后,宁拓成再次置身于那座改变他命运的城市中。
“怎么会?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然而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他直接出现在了那间昏暗老店的门口!
“进来吧。”预料中的声音如期响起,他想也没想,直接推门而入。
“谭夫人,怎么会?我怎么会忽然来到这?”突如其来的造访让他彻底忘了之前来时的谨小慎微,急于得到答案的他开口便问。
“为什么?你问我?”谭夫人饶有兴趣地停下笔反问道。
“这次明明没有任何预兆,我的神识为什么忽然又被传到这里?”
“哦?那你自己感觉感觉背后新生的是什么?”
一语点醒梦中人!
默默观想自身,发现原本只有两条支纹的影纹主干上,不知何时竟然多出了一条!
“这是?这是?”宁拓成一时也有些语塞。
“之前我跟你说过吧,从灵海开启之后要想增添任何一条新的玄纹,都得靠你自己的机缘。喏,这不就是么?”
“可我之前什么都没做,这机缘从何而来?”
“不着急,不着急。先让我看看是什么纹路再说。”谭夫人从柜台后缓步走出,拉开宁拓成的后衣领仔细看了看。
“你去阴界了?”看到新生的影纹她眉头瞬间一拧。
“没有啊。”
“那你怎么会有机会碰到它!”
“它?”宁拓成心里咯噔一下,它?难道说得是那只蜮鬼?
“这条新生的影纹唤作含沙射影,必是有阴界奇物蜮鬼为引才能生成。你既然没去过阴界,那这条玄纹是怎么出来的?”
“晚辈之前历练正好碰到一只,被我们困住后刚想用佛法度化,没想到……”
“你这小子真是走了****运,这种蜮鬼就是在阴界也不是什么寻常之物。别看它阶位不高,但只有一些天地奇境才能孕育而成。你竟然能碰到它,又因缘巧合之下化为己用。啧啧…啧啧啧…真是什么好运都让你小子给碰上了。”
“多谢谭前辈指点,晚辈受教了。”
“好了,别跟我在这客气来客气去的。我们引纹人干的就是后辈开启新纹时,做些提点指引的活。从始至终我做的都是分内之事,没有什么好谢不谢的”
“至于新启之纹到底有什么作用,你还是自个慢慢体会去吧。”说完一挥手,又是一阵眩晕,宁拓成再次回到现实。
咯噔,一个没站稳,晃了两晃。
“宁哥?你怎么了?”苏漫儿赶紧搀扶。
看着眼前的金光渐渐消失,视野也逐步恢复稳定。宁拓成下意识地掐了掐眉头稳住重心:“没事,可能是法力空虚的缘故吧,休息会就好了。”
“那我们先回去。”
“两位小施主”焕真小和尚将污秽的佛珠捡起来擦一擦收到袖中,对着他俩一躬身:“此间事了,贫僧就不在此多做逗留了。这番事由,能与二位并肩作战、降妖除魔也算是善缘一场。以后二位若有时间,欢迎来众生寺一起论佛议道,交流交流修行经验。”
说完从袖中递出两枚竹简,宁拓成二人赶忙掏出信物交换。彼此客套几句后,小和尚转身离去。
回到屋中,汴思危还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闭目打坐。
“师傅,小和尚留给我们每人一个竹简,是做什么用的?拜访时的信物?”苏漫儿一进门就问道。
“哦?他送的?看来你俩福缘果真不浅。这众生寺虽为正道名门,但寺内传承古板戒律森严。平时这帮大和尚们又爱闭门清修,不沾尘世喧嚣,寻常访客很难入门拜见。这枚竹简颇有来历,你们好好保存,说不定之后会有大用。”
“咳咳…然而话说回来”汴思危清了声嗓子,脸色骤然一变。
“诶呦,诶呦,师傅我错了,您放手,您放手呀,诶呦……”苏漫儿的小耳朵被他轻轻一捏,提溜起来。
“当时师傅是怎么交代你的?嗯?放在你身边是对你的信任!你竟然拿我的好东西去收僵尸!真是胆大包天没个边了!难道你不知道里面封印的是什么么?难道你不清楚没到时候就乱添东西是什么后果么?就为一个破僵尸就提前打开封印,简直太胡来了!看来自从你入门以来师傅太惯着你,太纵容你了!今天非得敲打敲打,让你涨涨记性!”汴思危佯装愤怒,一脸严师的做派。
这个汴老头为什么如此生气呢,还要从那个红陶罐子说起。作为他的关门弟子,又是如此天资卓著的徒儿,身为炼器宗师的他自然不可能亏待苏漫儿。但寻常的法器、灵器拿不出手,现有的好东西给她又不用上,这份合适的拜师之礼可让他有一阵子发愁发得茶饭不思、夜不能寐。
后来因缘巧合之下,他借来古流桓的八宝齐身罐,打算为自己的宝贝徒儿锻造一枚合适她的法宝胚胎。设计之初他就考虑到,苏漫儿以后的道路注定要花大量时间在炼器上,反而修行火系法术的时间极其有限。但斑斓火若是因此而荒废,可惜不说,同样会影响到以后炼器的突破。所以他多方考量之下,打算为她炼制一枚辅助火系修行的法宝,也就是那个红陶罐子里封印的原始胚胎。
要将这枚法宝胚胎完全孕育成型,必须每隔一段时间往罐子里封入一朵天下奇焰,反反复复经过几年的蕴养才能完全成型。而这胆大包天的小丫头,竟然把罐子的封印之能当成了克敌的手段!这下可好,前面的努力彻底打了水漂!重新来过不说,要是因为阴尸异物的加入混入了杂质,那汴老头真就欲哭无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