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留下的七个人,哦不,在穆老头眼里其实只有一个人,他不禁有些感慨,时来运转啊真是时来运转啊。
‘你们七人既然能在众多同龄人中脱颖而出,自然少不了天地眷顾,鬼神钟爱,但这仅仅只是修仙之路的起点,甚至连起点都算不上。回到宗门之后有一场真正的试炼和启相大典等着你们,那才是决定你们以后成就的关键。也许你们之前在凡尘俗世中有着种种不同的身份,或贵或贱,或如意或不顺,此时此刻开始都变成了同一起点。漫漫长路将伊始,崎岖仙途何抵终啊……’说到这里连他自己都不禁有些感叹,想当初自己也是这些孩子中的一员,也曾经惴惴不安对未来充满憧憬和希望。可如今年华已逝白发苍苍,功法在可预见的未来也没有任何突破的希望了,这么一对比不禁让人凭空生出一种失落的感慨。
‘好了,不多说了,我们启程回山门吧。’说完他袖袍一抖,一叶蓑舟缓缓飘出,又是几道法力注入,蓑舟荫出团团绿雾把眼前的七名孩童和身边的童子一道收摄进法器内部。而穆老头自己则站在蓑舟船头,眺望远方,颇有一番道骨仙风的派头。此番收徒已然圆满,此地再无眷恋之处,接着催动法器回返山门。
这蓑舟外观看起来朴实到稍稍有些简陋,没想到内部却是别有洞天。
‘哇,好气派啊’苏漫儿不禁发出一声惊叹。
柔软的驼绒金丝毯铺地,正中央摆放着八角博山炉,四周是古色古香的书架,一叠叠的书卷码放其上,十二盏宫灯分布一圈,取的是仙鹤衔灵芝的造型,灵动而富有生机。
‘大家不要客气,随便坐吧’童子指了指周围的那些绣墩‘从这里回返山门大概需要半天的飞行,赶太阳落山前应该能到达。入了门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不要这么拘束。’
之前迎门接引的时候倒是绷着个脸言语不善,现在面对这些有资质拜入山门的人却又是另副面孔,倒也真是个势利眼。宁拓成大大咧咧随便找了个绣墩坐下,心里暗道。
‘来来来,你也过来坐啊。’苏漫儿挨着坐下后看着那个黑瘦的小孩还一脸局促地站在那里,连忙挥了挥小手招呼他来坐。
‘我……我……我衣服不干净,怕弄脏了被仙长责骂’小男孩一时还有些犹豫。
‘叫你过来坐就过来,你也太胆小了吧,老爷爷怎么会因为这点事怪罪你呢,来来来。’
‘哦’男孩低声应了一句才讪讪地走过来,到身边也不往绣墩上坐,找了个地方用袖子小心擦了擦地板才坐下。
‘你家是汇贤城的么?叫什么名字?’看着这个小心翼翼的男孩,连宁拓成也不禁觉得挺有意思的,随口问道。
‘我叫绞羽希,我是逃难来汇贤城的,这里能吃饱。’男孩低着头,有些不自信。
‘你家遇到什么变故了么?为什么逃难过来?’苏漫儿也有些好奇。
‘我是个遗弃儿,从小被一个婆婆捡来当儿子养,后来婆婆染了重病去世,我无依无靠就只好逃来大城市讨口饭吃……’男孩越说声音越小。
‘诶,真是个可怜的人啊,怪不得那些公子哥敢肆无忌惮地欺负你,真是欺人太甚!’
‘那个……那个……其实我……靠近他是想偷点值钱的东西换饭吃……’绞羽希这次羞愧的连头都不敢抬了。他本来是想小偷小摸顺点东西好换钱填饱肚子,没想到阴差阳错被推着进了宅院,后来又被选中收入山门,他到现在还有些不敢置信。
话刚说完,一起被选入的其他孩子们目光刷的一下都向他们这边看来,苏漫儿脸瞬间就羞得红彤彤的,敢情自己无意间变成帮凶了,接着一股无名火起。
‘你你你,简直太让我失望了,亏我还以为是那个人无理取闹欺压弱小’小丫头转眼变成小辣椒,拧着绞羽希的耳朵就把他提溜起来了。‘结果竟然是你先偷人家东西!这么小年纪怎么不学好!’越说越气,手上力道不禁加重了些,连耳朵都被拧得变形了。
绞羽希低着个头,愧疚到不敢说话。
‘好了漫儿,他能主动说出来就是意识到自己做错了,别下手太重了。’宁拓成在旁边也有点看不下去了。
‘人要有点骨气懂不懂?没骨气的人就是一具行尸走肉任人摆布,就算再权高位重再锦衣玉食那又能怎样?同样会迷失了自己’苏漫儿见他忍着剧痛低着头不敢与自己对视,索性一把把他前襟一抓,愣是强迫他双眼直视自己‘要学好行不行?!只是因为小偷小摸来得快就去作恶么?辛苦劳动同样能换来食物换来住所换来别人对你的尊敬。别让我瞧不起你!’最后一句她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出口。
绞羽希瞪大双眼看着眼前这个怒气冲冲的小姑娘,他不知道,一颗种子此时已经在他的心底生根发芽了。
‘好了,漫儿放开他吧’宁拓成出来打个圆场,又冲着绞羽希说:‘她虽然脾气冲动了点,但说的话却是句句真心,你还小,可能之前的一些经历让你不知不觉走上了一些弯路,但未来是你自己的,有什么样的选择就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我娘说过,种善因得善果种恶因得恶果。你好自为之吧。’
之后的气氛颇有些尴尬,苏漫儿有些赌气地离绞羽希坐得很远,而绞羽希则一个人缩在角落低头无语,其他人也不好意思开口说话了,就干脆各忙各的。
一路尴尬暂且不提,这一叶蓑舟却是乘风破浪,很快就要回到山门了。一路上穆老头虽然在船头打坐调息,但蓑舟内部的一举一动却是分毫不差地被他收入眼底。
‘小姑娘不但天资卓著,连本心也是干净无比,不愧是一等一的好苗子啊。’穆老头心道。
转眼间太阳西斜,一行人也来到了最终的目的地。穆老头提早就把蓑舟法器变大,把这些青涩的少年们唤上船头。
‘喏,眼前就是我们游云山的所在了。’
‘仙长,这周围一片空旷,只有茫茫的云海,哪有什么山门啊?’一个胆大的小孩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穆老头神秘一笑,手指轻弹,一道令牌飞出,几息之后眼前的云海像是沸腾的潮水一般向两边涌去,一片壮阔的仙家景象展现在眼前。
举目望去远处浮现的是一座一座连绵不断的俊秀山峰,山峰之间的白云像奔腾的江水流过峡谷似得穿行而过。依山而建的宫殿点缀在山间,在游云的环绕下若隐若现,仿佛天上仙家在凡间隐姓埋名的清修之处,华丽中又透着几分古朴,让人心境也不由得恬淡几分。更远处一座山峰雷霆环绕,不时有几道霹雳从九天之上倾泄而下,徘徊其间电光闪耀,在夕阳的映衬下说不出的雄伟震慑之感。
看着这些小家伙们一个一个目瞪口呆的样子,穆老头颇有些得意地捋了捋胡子。
‘今天天色也不早了,我带你们去下院先安排些食宿,今晚你们可要好好休息,明天是正式的启相大典,对你们来说非常重要,一定要以最好的状态来面对。’
说完便催动蓑舟几个穿梭,来到云间的一座不起眼的低矮山峰上。峰顶有座巨大的平台,平台尽头是一座座朴素的阁楼,阁楼之间不断有人影在走动,一副繁忙的样子。
‘穆老儿你怎么这么晚才到,是太老飞不动了么?’其他负责招徒的弟子早已回返,交代琐事后看到穆老儿姗姗来迟,不禁说几句打趣的话逗逗他。
‘是啊老朽年事已高,不中用不中用了。’穆老头心情好的很,随口敷衍几句。
‘眼前这一桩桩的阁楼就是山门里的下院,是门内闲杂人等的住所。一会有专门的人负责安排你们的食宿,明天一早我会来接你们去参加启相大典。我再说一遍,这是非常关键的场合,明天可不能这么邋遢了。’穆老儿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绞羽希,说罢将他们放在平台上便去交差了。
‘是新来的弟子么?随我来。’一个长相朴实的管事迎了上来。
积雷山山中,常年的黑暗伴着潺潺的流水声让这里显得有些渗人,黑暗中一副老迈佝偻的身影动了动,显示自己还未行将就木,又随手掐指算了几算,重新陷入沉寂。
某个隐秘山洞中。
‘小姐,算来明天该是宗门的启相大典了,赶不回去会被责怪吧。’
‘不必心急,等我将身体完全调养好再回去不迟,至于被人质疑,我自有说辞你不必担心。’红衣女安慰了几句又再次沉浸在灵海内。
‘古老头,听闻出去收徒的弟子说,今年来了不少好苗子,明天你可不能跟我抢啊,我已经很久没有再收徒了,这次争取找个合适的当关门弟子继承我的衣钵。’一个光头满脸胡须的老头猛灌了一口酒,示威一般说道。
‘这个好说好说,那我的那件法宝你总该开炉炼制了吧,拖了我十几年了。’一脸斯文的中年人回道。
‘什么?你说什么啊?风好大……我……听……不……清……。’满脸胡须的老头装作没听见的样子故意拖长音。
斯文中年人一脸无奈地看着眼前这个装疯卖傻的老头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