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一定要让项旖姝那个丫头滚去陪我那个大皇姐!”永慧公主站起身。她是皇上嫡长女,身份尊贵,是公主中的头一份。这些年来,得罪过她的,无论是高门贵女还是贱地奴仆,都没有好下场。
她永慧公主,抽过嬷嬷,打过宫妃,除了永嘉公主,还没谁让她委屈过。一个没了父母的长乐公主,也敢触她的逆鳞,当真是不知好歹!
就让这长乐公主,和那个小贱人项旖姝,一同下地狱吧。
*
火,越来越大。
项潭悠捂着鼻子,眼睛被浓浓的烟雾呛出了泪。
她半跪在地上,眸中依旧是波澜不惊。时间,在一点一点的流逝,这一次,算是悬在生死边缘了。
上一次,是耶律光桦不屑于杀她;这一次的人祸,却不是那人屑不屑于杀她可以取决的。
要死了吗?
她看着自己被血液染红的袖袍,轻轻笑了起来。死了也好,死了也好,省得午夜梦回,每次都是辽军屠城的噩梦。
屋顶的梁木已经快要被火烧断,此刻摇摆不定。
可是,她心中竟又一丝紧张。
是怕死吗?是还对这个世间有牵挂么?是,她大仇未报,怎么可以死!
顾少筠,你会来救我吗?
项潭悠抬起头,看着被火焰阻挡的大门,轻轻呢喃。
*
大军压境,独闯辽军大营之时,顾少筠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慌乱过。
顺着项潭悠所做的标记,他来到了长廊尽头。
熊熊的烈火之中冒出了滚滚的黑烟,直冲云霄。
此刻他恨不得自己能再快一些,快点找到项潭悠。他置身于那座破旧的藏经阁之外,抬脚狠狠一踹。
“咔擦”一声,早已被火点燃的门再也经不住这样的力道,狠狠的摔在了地上。顾少筠跑进去,便见到项潭悠半跪在角落里,正被一层层火焰围在中间。她那如缎的头发早已经散落下来,不偏不倚的挡住了她的脸。
屋顶上的梁木就在那一刻掉落,眼看就要砸在项潭悠的身上。
霎那间,顾少筠只觉浑身的血液逆流,待反应过来之时,自己已经不顾一切地冲进了那片火海,将项潭悠紧紧护在身下。
梁木重重地落在他地身上。背上的痛楚一阵又一阵地袭来,直至深处。顾少筠猛咳出了一口血,但他依旧紧紧将项潭悠护在身下,半点也不曾松开。
项潭悠怔怔地望着这一切。
她伸出手,触上了自己的眼眶。
哭了?
她不可置信地摇头:“你真是傻瓜……大傻瓜!”
顾少筠咬牙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对不起,我来晚了。我会救你出去,咳咳,你不会死的。”
项潭悠想要说什么,但头部的眩晕让顾少筠的脸容在她眼中渐渐模糊,她终是支持不住,昏死过去。
幸运的是,顾少筠的衣服依旧还是湿的,到能避着火一避。
他抱着项潭悠出去之时,藏经阁之外站着不少人。
“太好了,驸马把公主救出来了。”许姑姑吊着的心终于落下,忙过去看项潭悠的情况。
项勋冷着脸吩咐身旁的大太监:“傅德海,快去传太医!”
“是是是,皇上。”傅德海自知此事拖延不得,忙连滚带爬的跑去找太医。
项宸煜见顾少筠一直在咳嗽,嘴角还带着淡淡的血渍,微微蹙眉。
他上前一步,欲伸手接过昏过去的项潭悠。
顾少筠见状摇头,把项潭悠抱得更紧。她在他身边,这不是在做梦。
*
“顾少筠!”项潭悠猛地坐起身。
许姑姑和解语她们喜极而泣:“公主醒了!太医,公主醒了!”
太医闻得此言,忙过来替项潭悠把脉。
“我这是在哪里?”项潭悠望了望四周,顿觉此处十分熟悉。
青蓝道:“公主,这是长广王府,你在自己的房间呐。”
“阿弥陀佛,谢天谢地,公主终于醒了。”许姑姑双手合十,重重地舒了口气。
“顾少筠呢?”项潭悠才管不了那么多,她只记得在昏过去之前,顾少筠被屋顶上的梁木砸中了,还吐了血。
“驸马在外屋……”
还未等解语说完,项潭悠就从太医那抽回手,掀开被子跑了出去。
来到外屋,只见顾少筠一动不动地躺在榻上,旁边的长广王妃正站在一旁默默垂泪。
项潭悠猛地转头望着跟上来的太医,冷声道:“驸马现在怎么样!”
“回,回回,公主殿下,驸马爷被梁木砸中,眼下是没事了,但有没有伤及肺腑还要多观察些时日……”太医没想到眼前这位长乐公主竟然这么简单粗暴,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项潭悠皱眉:“满口废话!”
太医心中默默滴血,现在的公主可真难伺候。不过眼下这位公主殿下还穿着中衣,虽说他啥都看不到,但他还是不敢直视这位长乐公主的。思及此,太医连忙表示告退。
顾少筠听到项潭悠的声音,睁开了眼。
他的眸中含着喜色:“潭悠,你醒了!”说着下了榻,欲行到项潭悠身边看看她手上的伤。
长广王妃见状,忙制止了他:“公主无事,你还是管好自己的身体。”
顾少筠对她道:“祖母,我现在没什么大碍。”言罢就要走到项潭悠身前。
长广王妃又气又急,道:“我现今倒是管不了你了。”她这还真是不看不知道。
听说自己孙子为了公主被梁木砸了,有伤及肺腑之风险,自己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偏孙子倒好,一脸不在乎自己,还赶着要去看公主怎么样。好不容易连劝带拖地才让孙子躺在了榻上,这会儿倒好,公主醒了,他又起来了。
还有一件事让长广王妃是十分无奈了。
——自己的孙子竟然和公主分床睡,这么说他们两个压根就没有圆房?
长广王妃十分不快。
项潭悠静静地望着顾少筠,这才发现他的脸色竟有些发白,她愣了愣,半晌才道:“在榻上躺着不舒服,反正我也醒了,你躺床上去吧。”
长广王妃见状细细打量项潭悠。
原来的公主看自家孙子的眼神是比较冷淡的,而现在,她的眼神之中,是动容。原本她那如藏着寒冰般的眸眼下已然化成了水。
这是好事啊。长广王妃想着,此时此刻正是孙子和公主培养感情的时刻,这样自己的大胖曾孙才有着落不是。
“罢了罢了,我也不在这儿打搅你们了。”说完,长广王妃又细细嘱咐了顾少筠些事,便带着嬷嬷回了甘宁苑。
彼时项潭悠的心已经乱成了一片。一开始,她只是想要利用眼前这个人,后来,他们成了盟友,便有了互相利用的关系。她一直都是这么想的。但是现在……现在不同了,眼前之人并没有把她当作能利用的人,他似乎,不,是肯定,他是真的对她是非常在意的。
假如当初那根梁木砸到的不是他的背,而是别处,那会如何?
他为了她,竟然可以不要性命!
为什么?是因为……
项潭悠害怕接触那个字,在此之前,她觉得所谓的男女之情都是不真实的,她也不需要这些。已经失望过一次,已经被背叛过一次,她就不想再去尝试。
但眼前的顾少筠让她惊慌失措,她不知道应该怎样回应顾少筠对她的情意。
项潭悠转过身,对解语她们道:“你们都下去吧。”
解语等人互相对视一眼,识趣地退了出去。
项潭悠叹息一声,往里屋走去。
“你的手怎么样?”顾少筠拉住她的手腕,但又立即松开。
“太医怎么说?”项潭悠垂眸。
顾少筠沉声道:“太医说你手上的伤是皮外伤,但你的右手被重物砸到,算是废了。”
“那个太医,是你的人?”白羽卫几乎无所不能,就像黑羽卫一样,他们可以是官员,可以是侍卫,等等等等,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
“没错,他是白羽卫。在火还没烧起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吩咐暗卫去太医院那里通知那儿的白羽卫准备就绪了。”项潭悠轻声道,把所有的事都坦白,“那位白羽卫太医是我父皇还在的时候就有的。”
“我的手在两年前就已经废了,这一点,你应该早就察觉了吧。”项潭悠抬手,淡淡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