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香位于盛京最繁华的朱雀大街,朱雀大街位于朱雀门附近,乃达官显贵们常聚之地。早年一品香以美食闻名天下,被誉为“天下第一鲜”,而今却逐渐没落。反而,一品香附近的西月楼却隐隐有夺取天下第一鲜名号的意思。
一品香原本乃太宗还在做太子之时的产业,而后太宗在夺嫡之战胜利,荣登大宝,将一品香交给了宠臣武安侯打理。武安侯不负圣望,将一品香打理的井井有条,收入颇丰,帮助太宗皇帝暗地里培养了不少部队,黑羽铁骑就是其中最出名的一支。
后来,武安侯年事渐高,逐渐退出庙堂,武安侯府上下完全交由世子来打理。可是武安侯世子却没有商业头脑,是个只会花钱不会赚钱的人。所以关于侯府铺面的事都交给了武安侯世子夫人来打理。但一品香是用来给皇帝存金的库房,自然不好交给世子夫人。
对此,当时的太宗皇帝便将一品香转移到了当时的冠军侯,也就是现在的长广王手里。彼时太宗膝下五子夺嫡大战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正是各位大臣站队之际,而顾家世代忠于项氏皇族,为忠臣,那时的太子也颇得忠臣们赞叹,大部分忠臣都站在了三皇子那一边,故冠军侯府也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武安侯虽然多年不处在庙堂议事,但里头的风起云涌他心里头都清楚得很。见冠军侯站了队,武安侯本想与其一同站队,哪知自家糊涂儿子已经替侯府站好了队。武安侯气恼儿子糊涂,却又十分无奈,便想了个办法,将女儿嫁给了冠军侯。
在大楚朝,若无例外,爵位通常为贬级承袭,唯宗室之爵可平级袭爵三世,而后贬级承袭。通常爵位只有世子出息有功,才会被皇帝赐平级袭爵的,而武安侯世子站错了队,等到三皇子继位之后,武安侯去世,武安侯世子自然是贬级袭爵成为文敬伯。不过因为文敬伯的妹子嫁给了冠军侯,也见得当时武安侯的心,那时的世宗皇帝也没有让文敬伯府过得太难看。
不过,这一品香倒是由长广王府掌握了。如今一品香逐渐没落,虽然项勋不完全需要一品香来养黑羽铁骑,但一品香对于项勋和长广王府来说亦是十分重要的,所以,这是一品香没有像王府其他铺面那么门可罗雀的原因。
如果,自己能接触一品香,说不定也能间接接触黑羽铁骑。项潭悠如是想。
对了,王爷默认自己接手掌事权,这是对她帮助大哥夺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意思?
思及此,项潭悠眯了眯眼,自己通过王府来为大哥开大金库的事,还是不要做得太过了。王爷和顾少筠还没有表示要站在大哥那一边儿。
侥幸之心,断不可存;自作聪明,大忌是也。
朱雀大街不愧是盛京商业繁荣之地,早先便有进士游街之时书道:“雕车竞驻于天街,宝马争驰于御路,金耀翠日,罗绮飘香。新声巧笑于柳陌花衢,按管弦于茶坊酒肆。八荒争凑,万国咸通。集四海之珍奇,皆在市易;会寰区之异味,皆在庖厨。”
一品香门外人来人往,偶尔有几个人聚在一起谈笑,项潭悠对此本不以为然,熟料有一人一句话便引得她注意。
“这一品香‘天下第一鲜’的名号就快保不住了,你们可知这是为甚?”
“为甚保不住了?一品香内不是有戚大厨么?”
“戚大厨?小兄弟你是外来人吧,早在几个月,戚大厨便离开一品香。这一品香‘天下第一鲜’的由来就与神厨世家戚氏有关,这会子戚氏夫妇离开了一品香,还是什么‘天下第一鲜’?”
项潭悠放下车帘,既然如此,那么一品香没落的原因,就与那人口中的戚氏夫妇有关喽?
“解语,戚氏一走,为何‘天下第一鲜’这个名号便保不住了?”项潭悠满腹疑惑。
解语笑道:“公主常年居于楼兰,自然有所不知,戚家乃神厨世家,戚氏传人的厨艺可谓是天下无双。当年的戚老乃长广王之友,受长广王之邀来到一品香,也算是有了个安定之所。正因为戚老,一品香才有了‘天下第一鲜’之名。不过,如今戚老已经去世,由戚老之子戚熙元继续留在一品香做事,戚熙元夫妇深得戚老真传,并且青出于蓝,本来一品香应该更受欢迎,只是现今戚熙元夫妇一走,一品香没了‘天下第一鲜’的名号也是理所当然。”
“啧。”项潭悠不由得一阵唏嘘,“好好的怎么就走了?罢了,我们去看看。”
步入一品香,小二立刻笑眯眯的迎了上来,“这位客官里边请。”
项潭悠对解语使了个眼色,解语会意,拿出王府的玉牌。小二仔细一看,微微一愕,随即恢复原本笑眯眯的模样,但语气却是放轻了许多:“世子妃请随小的去雅间。”
项潭悠颔首,随着小二上了楼,在雅间坐下。
小二见四周无人,忙过来向项潭悠行礼,解语过去拉他,他却不起来,“总算有人来了,世子妃来清理一品香了!”
项潭悠秀眉微挑,“此话怎讲?”
“早在原来,王府换了新掌柜,那新掌柜刚开始还好,哪知等世子行军打仗之后,便一下子变了模样。”小二咬牙,可见其对那新掌柜的愤恨,“本来他是开始克扣我们的薪酬,新来的伙计们都走了,我们这些都是老人,受王爷世子恩惠,自然是咬咬牙忍下。再然后,他竟胆大得用柜里的钱去玲珑赌坊!好几次我都发现了,却不知道与谁说。后来,戚夫人发现了一次,那掌柜竟扬言要杀了戚夫人,戚大厨正好赶到,言明要禀告世子,哪知那掌柜竟反咬一口,告诉掌事戚夫人私吞账银,那掌事也是个糊涂的,要赶走戚夫人,戚大厨气不过,便离开了。”
又是叶宁?她这么掌事,是要弄垮一品香么!那掌柜定然亦是叶宁安插进来的人,否则也不会那么嚣张,亦不会对叶宁诬告了戚夫人,叶宁便要赶戚夫人走。
对了,这掌柜所干的事与那绫罗阁老板一般无二,一品香的账薄也被证实有假,可以看出,其最终目的约莫是要拉垮王府的铺面,其中得利者……是五皇子!
王府的铺面垮了,五皇子底下的铺面便没有了竞争对手,最终得利者,不是他是谁?只怕叶宁安插进来的那些人,估摸着也是五皇子的人吧。此人居心,恐怕不是弄垮王府的那些铺面那么简单!
项潭悠:“既然如此,那掌柜去哪儿了?”
“回世子妃,今早我见那人鬼鬼祟祟的在柜前捣鼓什么,估计现在正拿着钱在玲珑赌坊小赌怡情呢!”言罢,小二的眼中满是不屑之意。
“玲珑赌坊?”项潭悠丹唇微勾,一抹冷色在眸中转瞬即逝,“既如此,解语,你让王府的侍卫们去玲珑赌坊,把那人给我带过来,重打二十大板,以儆效尤!”
“我倒要看看,谁还敢在王府的眼皮子底下那么猖狂!”
五皇子么?如果叶宁真的是位五皇子做事的,她在一品香内打掌柜板子,西月楼又在一品香附近,他定然会命西月楼格外留心一品香,自然也会知道此事。这是给他的警告,免得他沾沾自喜,想自己不该想的东西!
彼时那掌柜正巧被玲珑赌坊的人赶了出来,一脸晦气地朝里头吼道:“今天是老子运气不好,改日再来!”
哪知自己刚被赌坊的人丢出去,便有几个侍卫打扮的人走过来,一人架住他的一只胳膊往外拖。
“哎。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再胡乱抓人,我就去报官了!”掌柜慌了,忙推出官府希望吓到眼前之人。
其中一个侍卫嘁了一声:“我等奉长广王府世子妃之命抓你回一品香,若说报官,世子便在京兆府,见了世子,你怕是更惨!”
掌柜一听愣住了,待会意过来,吓了个半死,八成是王府娶了公主,公主成了主母,便受了王府铺面的掌事权,眼下公主发现了他的事,定是来兴师问罪了。掌柜霎时间面色变得惨白,他想起了自己经常出入玲珑赌坊的某个原因,心中一紧,张了张口,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品香后院,侍卫将掌柜推在了地上,拿来了板子。长长的板子在掌柜的脸上投下了两道阴影,让他看得头晕目眩,身体因为惊吓而瑟瑟发抖:“这……这是要作甚?”
“你制造假账,私吞账银,还污蔑戚夫人偷盗,世子妃赏你二十大板还算轻的!”小二走过来往掌柜脸上啐了一口。
“世子妃有命,打!”
一时间,后院响起杀猪般的叫声,项潭悠微微蹙眉,堵上了耳朵。
待打完之后,掌柜顿觉身上之感唯有一痛字方能形容,他身体微微倾斜,衣服里的东西顺着领口掉了出来,正好掉在了小二的跟前。
掌柜见状,忙要过去捡,哪知小二抢先一步拾了起来。
“那,那是我的家书,快还给我?”掌柜气喘吁吁,目色惶惶然。
小二冷哼一声,“既是家书,为何要用蜡封起来?”小二原本也做过送密信的活,也清楚只有不可告人的事才会加密。
“指不定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小二斜睨那掌柜一眼,上楼将那信呈给了项潭悠。
项潭悠将信被蜡封住的那一端放在滚烫的茶壶面上,待蜡融去,便将信取了出来——
长乐公主此人谨慎多疑,并非你可以应付的,今夜酉时出来一聚,还是老地方。
项潭悠将信纸拍在了桌面上,冷声道:“把掌柜带上来。”
小二颔首,让侍卫们把掌柜架了上来。掌柜心知项潭悠发现了端倪,挨了地便不停磕头,“世子妃饶命,我只是个送信的,其他什么都不知道啊。”
项潭悠勾了勾唇,“那你要送给谁?”
那掌柜见自己命悬一线,便把肚子里的东西都倒了回来,“小的也不清楚啊,小的只知道那赌坊的人吩咐我将信送到王府后门,那儿有个洞,我只需将信放在那个洞里就行。送完之后就有报酬……”
掌柜匍匐在地:“小的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才干了这种错事啊,世子妃饶命!”
“把他带回王府,等世子回来之后再作决议。”项潭悠捏着信纸,目色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