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分寝室的时候出了一点小意外。
其实也不能算是意外,祈烨早有预料了。
关于到底把尼亚放到哪里估计带队老师也纠结过一段时间,毕竟尼亚是众人的开心果这是事实,但是她能把人折腾到没法睡觉也是残酷的现实,貌似尼亚放在哪个床位都是对附近的人不负责。最后带队老师想来想去,反正你祈烨被烦一天了也露出什么表情,应该也不介意尼亚住在你的上铺对不对?
“祈烨~”
“祈烨?”
“祈烨!”
回答尼亚的只有祈烨缓慢到几乎听不清的呼吸声,尼亚抓着床单向下望去,却看到祈烨此刻已经盘坐在床上,白天一直背在身上的两把剑就那么平放在她的膝盖。随着她的呼吸,剑似有灵性一样随着她的呼吸微微颤动。
就算尼亚再活宝,她也是知道冥想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所以她只好放弃继续讲述她在超越学院的经历,趴回床上睡觉。
幽梦有灵性,祈烨很早就知道,甚至于她每次冥想的时候都能隐约感觉到那种捉摸不定的奇异力量,但是幽梦的力量却太过跳脱,所以她从来没有成功的把握住那种感觉。
就是因为猴子跳脱的个性所以才能发现幽梦的力量吧。
嗯。?她好像还忘记了一件事。
当初猴子好像是在梦境里发现幽梦的力量的啊。
难道要做梦才行么?
在发现冥想可以取代睡觉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做梦了,因为冥想本来就是是一种深度睡眠。
那就睡一觉好了。
此时夜深人静,只能听见上铺的尼亚轻微的呼气声,祈烨轻轻地把两把剑垫在枕头下面,伏在了床上也闭上了眼睛。
梦境是一种很神奇的存在,想当初她就是因为一个离奇的梦境来到了这个世界。就算时至今日,她对于世界的另一面了解越深,已经隐约猜到了那次离奇的穿越肯定不仅仅是因为她的梦境,还掺杂了一些其他的因素,但是她不得不承认梦境是一种奇特的介质,能够轻易地穿透各种阻隔将完全没有关联的两种事物联系到一起。
梦境中的世界是浅灰色的,静静地下着雨。
灰色的天幕之下,“她”安静的站在一棵桑树下面,背着破晓,双手把幽梦捧在胸口的位置,微微垂着首,闭着眼,看不清“她”的表情,似乎是在倾听雨落的声音。
好安静,就好像她仅仅只是在听雨一样。
她一眼就认出了这是易那个村子的一段小路,这条小路是通往海边最近的路,平日里村子里的人就走在这条路上,能看到老人在那棵老桑树下乘凉,还有村里几个皮孩子偷偷爬上树打闹。
下雨了,他们应该都回家去了呢,是的,一定是这样。
可是,她好像记得易对她说过,剑客的剑出鞘,意味着动了杀意。
此刻那把剑已经出鞘三指,露出幽梦清冷如水的剑身,每一寸剑刃都浸着血,随着雨水缓缓洒落在地,汇成浅浅的水洼。
她下意识的也闭上眼,没有风吹过的声音,没有雨洒落的声音,凝滞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整个世界只剩下血的颜色和味道。
出奇的,这一次她没有惊恐,没有厌恶,她能感受到“她”的呼吸和心跳,能感觉到她的悲伤和杀意,能听到她的声音。
“她”说,
“就算只有我一个人,我也要让你们知道,无极有剑。”
幽梦出鞘,震落血迹,划破了空气,划破了雨水,斩断了刀剑,斩断了血肉,最后回到原点,依旧是出鞘三指,“她”终于是睁开眼,左手握着幽梦的剑鞘,右手轻轻按在破晓的剑柄上,对着那群人站直了身体。
那些人穿着墨绿色的军装,拿着统一的武器,即使在视线中歪歪扭扭的小路上站出老远,即使在她一剑之下击杀数人,他们没有丝毫动容,依旧能感觉到他们的整齐和严肃。
为首一人背着一个巨大的罐子,全身露出衣服的部分都包裹着泛绿的绷带,他冷冷的看着“她”,却是看也不看那些倒下去的士兵,一挥手,士兵一个个涌出来,将“她”包围。
她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了。
他们是诺克萨斯的军队,他们是入侵者。
愤怒,悲伤,杀意,尽数从“她”那闪烁着妖异紫色的眼中爆发出来,幽梦的剑刃上也泛出一丝紫色的流光,“她”幻化成残影一次次的撕碎敌人,但是敌人却仿佛无穷无尽,“她”杀得天昏地暗,地上的尸体铺了厚厚一层,就连天空都因为这杀戮而染上了一层血色。
最终敌人所剩无几,“她”把幽梦插在地上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不至于倒去,那双眼中的光芒都黯淡下去,可是那股杀意却不减反增,那张姣好的脸也因为这杀意扭曲得仿佛恶鬼。
“你没有力气了,自裁吧,我知道你不会投降的。”那个始终看着他的部下死去的人看了“她”一眼,淡淡道。
没有任何因为部下死去而产生的悲伤,也没有得到胜利的喜悦,他冷冷的说出这句话,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你以为你赢了?”那个孤傲的身影用最后一丝力气支撑着自己不倒下。
雨中没有传来任何回答,那个男人缓步向“她”走来,留下了一个个透着诡异绿色的脚印。
“她”没有再看那个人一眼,只是回过头,望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帮我”
她愣住了,看着那个单手握剑支撑着不倒下的身影对着她伸出的手,那对只剩下黯淡的紫色光芒的双眼,她忽然间仿佛明白了什么。
“这就是我们的选择对么?”她轻轻问道。
她和“她”明明隔着虚幻和现实的距离,“她”明明只是她梦境中一个倒影,她明明不存在于“她”的世界,可是“她”却仿佛听到了她的声音,嘴角勾起了一个勉强的微笑,“是的,这是我们的选择。”
两只手隔着交错的时空遥遥的握在了一起。
这一刻她就是“她”,她能感觉到雨水拍打在身上,她能听见这个世界的声音,她能感觉到“她”的疼痛和虚弱,冥冥之中一股外来却同源的力量让她站直了身体,重又将幽梦从遍地的尸骸之中抽了出来,紧紧握在手中。
她的身影幻化成风,撕裂空气,刺破空间,瞬间来到那个人身前,将幽梦递到他的喉间。
“就算只有我一个人,我也要让你们知道,无极有剑。”
狂风中两个声音一轻一重,彼此重叠在一起,最终化成一种声音。
那声音满是虚弱却坚定如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