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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一、月老

掌管情事的月老,最不愿待的地方,当属神与仙所居的天上。天上的神与仙按规条律例讲,不能关情涉意、私相授受,连生个想头也不准、也按例当罚。可这天上的神与仙,一来终年除清修外实在无事可行,活的时日又漫漫无边,难免生出一些细腻心思来;二来其中有一多半原是从凡人修起上天的,本是有情根的主儿,一时以清修之名遮掩了倒也无妨,却因藕断丝连,也终究有蠢蠢欲动直至重现天日的一刻。一旦有了这些个想头,头一个要找的就是月老,且多是烦请月老劳动劳动暗中撮合的。遇上这类事,月老自然左右为难、进退维谷,若是应允了,则与天规有违;若不允,则在情面上实难过得去,将来共事时日还长,必闹出一些磕绊。且无论应允与否,所求者心中自觉多少放了一些把柄在月老手上,对月老自然有些忌惮,又因此自然地要疏远他一些,其间微妙,三言两语难话明。

月老倒不在意疏远亲厚之事,只是以他平日的性情,实在不愿无端卷入前儿所述的那些微妙至极的事中。故这神与仙所居的天上,是他最不愿待的地方。

所幸的是,他不像其余的神与仙,须终年守在天上殿宇中清修。他的本职要求他四方游历,他有实打实的不常居于天上的理由。

若不在天上,还有三个去处可去。一个是阳间,一个是阴间,还有一个是三界外的极乐世界。极乐世界最没纠缠,那里个个神佛时时刻刻都在忙着坐禅清修,偶尔相互间讲道论理一番。但待在那里,月老心里是空落落的,他环顾四面,知觉一片萧索、满眼空寂。极乐世界里,间或来澄澈一下是好的,但长留,则不是个办法。他想来想去,或许是因为始终离不开烟火气。

烟火气最旺盛的自然是阳间的月老祠。只要阳间人繁衍子嗣的念想不断,遍布各处的月老祠的香火就一定不会断,且其间必还会有源源不断的新建寺庙面世。但祈愿之人太过,香火太盛,他也时常消受不了。那些个浓情蜜意虽甜,但都与他无关,反勾起一切难以言及的伤心往事,叫他突陷幽幽寂寞之中。

故而,阳间,也是要常躲一躲的。

剩下一个阴间,月老原先将其视作一个不得不去的所在。不得不去的原因,在于阴间多幽怨而忘川河畔三生石又是他履职必要去的处所。去着去着,阴司对于月老而言,在原先以冷眼相观之外,渐渐生出几分可亲可爱处来。它可亲可爱的原因,在于阴司虽有诸多情事冤孽缠绵,其间之鬼却多重轮回之事而轻****之求,他们要享受****,多是想要等轮回到阳间再世为人后,再享方尽兴。故没几个鬼来纠缠月老,他凭此难得享一份自在无拘。只是好景不长,阎王明里暗里交代他一桩事后,这份可亲可爱处顿时不值一提,他去阴司也变得战战兢兢起来,每回去了,速速办完事,能不久留便不久留。

就是他这么一个三界及三界之外皆可去之仙人,有时候倒去了哪里都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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