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纱下的嘴角勾起一丝薄凉的弧度……女子苦笑，“你很担心她？”
“我欠了她……许多许多！她可还好？”
女子心中一片复杂，周寄芙，怎么会不好！亏得眼前的人还在替她担忧，却不知尚书府早就在为她重谋亲事了，何需姬家的那张休书！为了博个好名声，周寄芙硬是让她这个病秧子的同胞妹妹顶替自己来看他，哎！眼前的男人真是瞎了狗眼了……
男子见女子不说话，这才意识到什么，伸手想要去揭她的面纱。
“你先进食，吃完我再说话！”女子侧身躲开。
清灵的声音伴随轻咳，气息有些不稳，撞进姬清彦的耳朵，他不由一愣，随即淡笑。
“不必了！你已经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能替尚书府出面探监的一定是自己人，放眼整个尚书府，病秧子小姐只有一个，周家的嫡次女周寄幽。
“姬公子你搞错了。我的意思是你用完食，我便告诉你如今安顺侯府的近况，我知道你一定想知道你娘的状况。”
周寄幽感觉手心一阵冷汗，即便身在水牢，面对绝境中的男人，她还是忍不住心里的惧意，可能怎么办，她来探监是尚书府所有人的意思，她无法悖逆。临行前姐姐声泪俱下地求她，求她一定要想法子让姬清彦进食，否则等他饿死在牢里，她周寄芙怕是要被人戳脊梁骨一辈子的……一母同胞的姐姐，下半辈子的幸福都在她手里，她不得不去做。
男人没说什么，盯着她的眸子幽深晦暗，她立刻低头不敢直视。
半晌，一只干瘦的大手接过她手里精致的瓷碗……
幽暗中的手指骨分明，女子抬头，一双平静幽深的眼眸似是能把人的心神吸进去，就这么直直地看着她，令她一阵心慌。
男人没有立刻进食，看着碗中冒着热气的饭菜，嘴角微扬，“没想到周府的二小姐竟是个深藏不露的，来之前就做好了功课，知道怎么抓住敌人的命门。”
周寄幽咬了咬唇，“我没别的意思，你我无怨无仇，我不过是想让你吃点东西。”
姬清彦笑了，“让我吃点东西……何必要如此兴师动众呢，送饭菜的下人多的是。”
“我也是受姐姐之托过来的，其他人代表不了她的诚意！”
男人挑眉，“看来周二小姐来对了，就冲你拿我母亲为条件，即便眼前这是碗毒药，我也心甘情愿了。只不过，若我吃了，万一你事后不认帐怎么办？”
“呃？”周寄幽一愣，水眸中有一簇怒火，“这点小事我还不至于骗你！”
这人真是，她好心好意来探监，怎么听起来好像她正在谋杀他一样。
“是啊！小事……”姬清彦嘴角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别人眼中的小事，对他来说已经成了此生唯一的心愿，他这一生无愧于天地，独独愧对于自己的母亲。
周寄幽看清他的脸色，心中又一股暗恼，她知道自己说到对方的痛处了。
“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其实你即便不吃，只要你想知道，我也会说的！”
“无碍！多谢你今天来看姬某！”
周寄幽心中的愧疚更甚，“你放心吧！等你吃完我什么都告诉你，我发誓，若我违背誓言，下辈子一定给你做牛做马！”
男人也没再说什么，沉默过后，端起碗筷安静地将这碗热腾腾地饭菜用完。
望着一干二净的碗，周寄幽心里的大石头落下了，心情愉快，言语也轻松了许多。
“姬公子！”莫名地没想称呼姐夫，“你想先知道什么？事先声明啊，我一个闺阁女子对外面的事情也不是很了解，侯府的事也是听母亲和姐姐说的，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说！”
周寄幽絮絮叨叨说话，埋着头快速将碗筷收拾进食盒。
对方没有接话，她也没在意，轻快地继续说道：“我来的时候我爹只说你身在地牢，却没想你是在水牢这么艰苦的地方，那些人实在是太过分了！回去我一定好好跟我爹说说，看能不能给你换间干净的牢房。姐姐要是知道了，心中也一定会难过的！”
话落，空气静默，耳边渐响起男子粗重的呼吸，她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抬头看去，昏暗的灯光下，男人瘦削得近乎可怕的苍白俊脸已然绯红一片，转眼间又发紫发黑，一双眼睛如同充血，腥红腥红的，似是要滴出血来，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她。
“啊……”她惊恐地叫喊出声，伸手想要触碰他嘴角溢出的血却被牢牢抓住。
“你……你怎么了？”
男人嘴角扯出勉强的笑容，“无碍！意料之中！”
“不！不会的！”她再傻也知道问题出在自己带来的饭菜上了……
低头看着一干二净的碗，她慌了神，男人嘴角的血越来越多，很快弥散了她整个眼眸，“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男人靠在冰冷的石墙上，歪着头，不过片刻工夫，脸色有变得青灰。
“不用！谢谢你……”
男人的话让她更加不知所措，猛然站起身，“你等着，我这就去请大夫。”
手被拉住，一阵温热传进手心，她不由握住，半蹲下。
“人生最后一程没想到是你陪我走的，总算不孤单，也好……也好……”
气若游丝的声音砸在周寄幽心里，周寄幽用锦帕去擦他嘴角不停溢出的黑血，越擦越多，瞬间湿了整条帕子……她又用衣袖去擦，雪白的袖子很快也湿漉漉一片，手心滑腻腻的，她知道那温热的是什么，都是他的血。
“我能为你做什么吗？”什么都晚了，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在猫哭耗子假慈悲，心底对自己恶心到了极点。
这个男人自己不过见了一次面而已，在姐姐成亲当天，挺拔颀长的身形，英俊无双的疏阔男儿，只一眼，她就记住了，可现在……
“如果可以的话，将我的骨灰埋在青州的叶家村村头的大槐树下，那是我母亲的故乡。”
“你！你的母亲……”
“无碍！那也是我母亲的遗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