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青芜惊了,微微仰首看着面前身量颀长的男子傻站当场。
眼前的男子依旧一身灰色单衣,此时正一脸纠结的看着被她紧紧握住的手,似乎正在考虑要不要将她的手甩开。
她看着他平凡无奇的脸,眼底有明显的惊异。
自己明明是抓的阿朱,怎么会变成了他?!紧接着又不确定的看向被自己紧紧攥着的那只手,骨节分明五指修长,指甲圆润且修剪得极整洁。许是因为时常做事的缘故,指腹上有薄薄的一层茧,握在手里有些许粗糙。
显然,他的手比脸要出色得多,而且很温暖!但是,这绝对不是阿朱的手哇!
“抱歉公子,是我找错人了!”
阮青芜看出他紧蹙眉头下显见的忍耐,尴尬的笑了笑。
虽然说本朝男女大防并不严苛,但是像这般当街抓着某个男子的手还是比较惊世骇俗的。所幸此时众人的注意力都被花车队伍吸引过去,倒也没人关注到他们俩。
男女授受不亲,她本应该立刻松手的,结果却鬼使神差的又捏了捏。
一捏完她就后悔了,饶是她自认脸皮厚也忍不住面上微热。自己真是手欠啊,抓错了人还可以解释说慌乱间没有看清,可这下又该找什么理由?!难道说他的手和自己婢女的长得很像,看岔了么?!
“公子,说来咱们还真是有缘呢,昨日才见过没成想今日又遇见了!”
她虽然觉得汗颜,却仍是强作镇定的扯出一抺笑容来。说着不着痕迹放开他的手,然而视线在触及到他额头微微跳动的青筋时还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不就是抓了下手,被摸了一把吗,要不要这么一幅忍无可忍的模样,难道她的手很脏?好像比较吃亏的应该是她吧,怎么他反而一脸被人占了便宜的表情!
那男子仿佛也震惊了,并没有注意到她眼底掠过的那丝不悦,目光落到自己手掌上有些许的失神。
“是挺有缘分的!”
他神色自若将手收回身侧,垂眸看着她缓缓道,面色也瞬间恢复如常。
阮青芜的视线落到他疏离冷淡的面容上暗暗腹诽,这人变脸简直比翻书还快。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他这句话带着一种说不上来的深意。可细细一想,又品不出什么异常来。
“公子也是出来看热闹的么?!”
她没话找话,看着那一大波往城门口涌去的人流问道。问完又觉得这个问题太傻,今天出门不是看热闹难道还能是数人头玩么?!
“我只是路过!”
她并不指望他会回答自己的问题,然而他却意外的回答了,而且还是一个让人更加意外的答案。
“路过?!”
阮青芜惊异的瞠大了眼睛,今日这样的盛况他竟然只是路过?!抬手指着远去的那座巨撵:“你难道不觉得凝香姑娘今日的妆扮很美么?!”
妖娆婀娜,偏又带着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神秘和优雅,简直就是尤物啊!
她敢说,大多数的男人都是为了这个花魁来的。看他们一个个热血沸腾的模样,想也知道那女子在男人眼中必定是女神一般的存在。
灰衣男子并没有错过她瞬息转变的神色,虽然她小心掩饰着眼中那缕不豫,却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此时她的眸子里的不悦倏然间化作惊讶,就像两颗陡然亮起来的星子,煜煜生辉。
他眉梢微不可见的动了动,目光顺着她指向看去,一瞬又收回落到她的面上。
“没注意到!”
他说的是实话,今日一天有得忙的,他一心只想着避开人流早些回去把事情处理好,哪知道走到半途被她给拉住了,这下子又耽误了不少时间。
“呃。”
阮青芜有些发怔,还是第一次遇到说话这么简洁明快的人,这下子她都不知道要怎么继续这个话题了。
他长得极高,因而与他说话时她得微仰起头才行。此时离得近了,才发现他虽然面目平凡,却长了一双极出色的眼睛。眉目修长,微翘的眼尾显得有些清冷。他的眸子也并不是常见的深褐色,而是黑曜石一般的墨黑,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大冬天虽仍穿着单衣,却并不显得落魄,甚至让人觉得很自然。就好似高山平湖,安然若素。
“你,这是与自己的丫头走散了?!”
在她打量他的时候,他倒是先问了起来。方才他隐约听她叫了一声“阿朱”,想来应该是她的婢女。说话间一片雪花落到她仰起的脸庞上,很快便化成一粒小小的水滴。看着那如同沾露莲荷的脸颊,他袖中手指忍不住动了动。
阮青听后芜无奈的耸耸肩,叹气道:“是啊,今日想来看看热闹,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的人!”
看样子,她也只能是看热闹了,这人山人海的,她这小身板可不敢去挤。这二十多年一遇的冬节,她恐怕只能站在外围远远看着了,想想还真是有点失望,早知道还不如不来呢!
这会儿大街上连个歇脚的地方都没有,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找得到阿朱阿碧他们!
那男子见她面有失落,想了想指着斜对面一幢三层的小楼道:“眼下人太多,你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他们。今日虽说城中店铺歇业,但馥茗居还是营业的,你可以到那里去看看!”
阮青芜回头一看,果然见那楼上窗口处人影绰绰,不过人似乎并不多。
“也只能如此了!”
馥茗居,一听便知道是茶楼。这样也好,总好过在这里吹冷风。而且楼上视野广阔,说不定更容易看到阿朱他们!
“对了,你带银子了么?!”
阮青芜心头一动,摸了摸袖中的小荷包,迟疑了一下方开口道:“倒是带了几两碎银子!”
另外还带了几张银票,不过她并没有说。
“那就好!”
那男子看出她的犹疑也并不点破,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便大步离去。
“哎~”
阮青芜本还以为是他想问自己借银子,看着他大步离去的背影才暗骂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突然间想到那件带出来的衣袍,忙紧追了两步。但随即又摇了摇头,那衣服被阿朱带着,就算叫住了也没办法给他!
而且,她又忘记了问他的名字!
算了,等找到阿朱他们再说吧,反正今天时间还长,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
打定了主意,她便往馥茗居走去,殊不知她的一举一动全都落到了对面楼上某人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