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到了现在已经完全明了,无非是王玉蓉出言不逊被教训了一顿。
楚文煜也知道事关好友的面子与名声,便令随从遣散了门外看热闹的人群。
不过也不知道是人们对这出匆匆落幕的戏意犹未尽,还是对这两个姿容出众的男子恋恋不舍,不少女子走时还不时回头张望。人群中一个黑脸的少年甚至直接跑到对面杂货铺外的台阶上坐了下来,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根胡萝卜啃得津津有味。
阮青芜知道楚文煜顾及着莫淮远的脸面,也没吱声,倒是阿碧在一旁愤愤不平,夺过阿朱手里的鸡毛掸子在柜台上敲得呯呯做响,扫着那些并不存在的灰尘。
小金脑子机灵,搁下手里捧了半天的瓜子又跑到后堂泡茶去了。
“这位姑娘,您的婢女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太高兴。”
楚文煜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笑着看了阿碧一眼。
好似他没有做什么吧,今日的事也没有半点偏袒的言辞,应该不至于得罪了那个小丫头。
“楚大人说笑了,我这丫头自来是直肠子,心里装不得半点污七八糟的心思,还请大人不要怪罪!”
阮青芜笑睨着柜台后气鼓鼓的阿碧,道:“行了,你别在这瞎忙活了,帮着小金泡茶去!”
虽然这位大老爷今日并没有偏向任何一方,但她也不敢肯定他就真的完全是立场公正。方才有那么多人还好说,这会儿人都散光了却也难保不会循私。
阿朱和阿碧对此事都有些不快,自家姑娘被人辱骂竟然这般轻飘飘几句话就解决了,而且还不是骂人的亲自道歉!且阿碧又是个情绪外露的,言语之间倘是冲撞了反倒不好。
楚文煜见状眸光微动,坐在椅子上不再说话,手里有一下没一下摩挲着腰上悬挂的玉佩。
倒是一旁的莫淮远面色微变,深深看了她一眼又沉着脸将目光移向了别处。
污七八糟的心思?!她这含沙射影的是说谁?!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铺子里便安静得有些诡异。
王玉蓉已经枯站了好一会儿,冬日天冷,站得久了脚便僵冷得厉害。屋内的人除了阿朱外,便只有她和春柳是站着的。她有心想要坐下来,却又不敢擅动,只目露祈求的看着莫淮远。哪知后者就像没接收到她的目光似的,坐在椅子上一副眼观鼻耳观心的模样。
她见无人理会,心里头又是难堪又是恼恨。不敢轻易开口说话,只能拿眼睛恨恨的瞪着阮青芜。
都怪她,若不是这个贱人自己也不会这么没脸。
“咳咳,阿朱你把这铺子里的东西稍微规整一下,方才弄得实在是太乱了些!”
阮青芜掩口清咳了一下,抬手指了指墙角处一人多高的铜镜:“镜子放在那个位置有些太暗了,往右边移一些!”
阿朱心头纳闷,方才不是整理过了吗,姑娘这又是唱的哪一出?虽然疑惑,却仍是依言照办了。
“对对对,就放那里!”
直到将那面铜镜移到了几人所坐椅子的对面,阮青芜才点着头算是满意。
阿朱这一番忙活完,小金已经端着托盘出来了。待他为莫淮远端上茶之后一抬头,整个人都吓得一激灵,手里的托盘都差点儿没拿住。
他的异样引得楚文煜侧目,眼皮一抬就看到莫淮远身后站着的王玉蓉面色扭曲直勾勾盯着对面。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喝进嘴里的茶差点喷了出来。
对面倒是什么也没有,只那面铜镜中映出的女子发似飞蓬,面上青青红红一片,显得邋遢且狰狞。
王玉蓉先是被打,后又因为莫淮远的到来而心怀忐忑,虽然看到了春柳的狼狈模样却不曾打量过自己。她以为自己躲在后面护住了头脸,应当不至于窘迫到哪里,此时乍然看到自己并不比春柳好上多少,顿时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阮青芜!”
她恼羞成怒,把所有的事情全归咎在阮青芜身上。
“我和你拼了!”
只要一想到自己这副模样被那么多人指点议论,且还在楚大人面前这么出丑,心里的怒火再也遏制不住,尖叫一声就朝阮青芜的方向冲过来。
莫淮远额上青筋乱跳,一把扯住她的胳膊:“你闹够了没有!今日的事难道还嫌不够出丑?!”
他长这么大就没这么丢人过,简直就是在打他的脸。
“表哥,你怎么可以帮着她说话。都是她把我害成这个样子,你竟然还骂我…”王玉蓉被这么呵斥面子挂不住,红着一双眼睛哭了起来。
莫淮远的耐心也用尽了,冲她怒道:“那也是你自找的!”
本来母亲趁着自己上京之时擅自做主让阮氏签下和离文书就已经是不义之举,奈何待他回来时已成定局。
如今再遇虽说不能以礼相待,却也不该说那些辱人的话。
阮青芜见着两人吵闹起来心中不耐,烦躁的敲了敲桌子道:“我说你们两个有什么话回去关起门来再说行不行?”
言罢转向了楚文煜又道:“楚大人,不知道您还有何见教?!”
她开门见山问道,也不知道把外头那些人谴走还想说些什么。这会儿茶也喝过了,该进入到正题了吧!
楚文煜眼中掠过一丝笑意,喝了一口茶才淡笑着道:“指教倒是不敢当,只是这一路走来有些渴了,蹭杯水喝而已。”
说着便放下杯子站起来:“如今这茶也喝了,我们也就不打搅了!”
阮青芜看他笑得风霁月朗的模样嘴角一抽,这茶她自己也喝过,又不是什么极品香茗,哪能当得起他来蹭?只得客套道:“楚大人真爱说笑,府上有的是沁著茶香,能迂尊喝我这小铺的粗陋茶水已是天大的荣幸,可当不得这个蹭字!”
莫淮远早就坐如针毡,若非是楚文煜没说走,他早就想离开这个让他颜面全无的地方。倒是王玉蓉面色忿忿颇为不甘,被他一拽,才不情不愿的走了。
出门时,他身形一顿,幽深的目光落到她面上意味深长的开口道:“今日之事多有得罪,从前是小看你了!”
往日竟没能看出她竟是这般能言善道,心思也够缜密大胆。
“多谢夸赞,慢走不送!”阮青芜唇角一勾,“对了,往后请管好你的女人!”
看着莫淮远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她不由轻笑出声。
听到她的笑声楚文煜脚步慢了一拍落到后面,经过她身边时状似无意的低语了一句。
阮青芜听后心中微凛,看着前方那个闲庭信步离开的背影一脸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