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林叔和陈氏回来后看到周掌柜送来的银子都极为高兴!
冬日天黑得早,屋里早早便点了烛火,昏黄的烛光照在桌上那堆银灿灿的银钱上折射出点点迷蒙的亮光。
“姑娘,今年的收益比往年可强太多了,怎么您看起来反倒不太高兴?!”
阿朱有些疑惑,论理这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才是,可姑娘却只是翻看那两本帐册,面上一点喜色也没有。
林叔闻言也附和道:“阿朱说得是,咱们庄子今年佃出去的农田一共也才二十多两,还真是多亏了周掌柜!”
两百多两银子,他们几人花用一年是尽够了的,而且还能盈余一些。今年可算不用紧巴巴的过了!
阮青芜听后冷笑了一声,将手里的帐册“啪”的一声扔在了桌子上,在心里把那周财的祖宗八辈儿都问候了一遍。
众人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俱是一脸紧张的看着她。
“姑娘,可是这帐册有什么不妥?!”阿朱忙上前问道。
姑娘自从病好后就开朗了许多,性子也有了极大的转变,半年时间相处下来,她也大概摸清了姑娘的脾气,看这样子是生气了!
阮青芜唇角勾起一抹并没有什么温度的笑容,目光落到桌子那堆银钱上。
“帐册倒是没有问题,有问题的只是银子而已!”
她的声音不紧不慢,然而不知为何众人都从中察觉到一股冷意。一直不声不响站在墙角的长生抬了抬眼皮看了她一眼,又敛下目光木头般不闻不动。
“银子有问题?!难道他给我们的是假银子?!”
阿碧拔高了声音,慌忙就要去找剪子来绞了试试真假。
“银子也是真的!”阮青芜叫住了她,见众人都不解盯着自己,不由无奈苦笑一声。
“我且问你们,这周世财既是我铺中雇的掌柜,他一个月的银钱几何?!”
当初人是林叔雇的,他想了想道:“最开始是一月一两银,半年后涨了五钱,后来他说我们的工钱太低了,便又涨了五钱。从去年开始,就是每月二两银子!”
阮青芜点点头,做为一个掌柜,二两银子一个月的工钱不算最高,但也绝对不会低!
“那我再问你们,一件缎面绸里的冬衣价值几许?!”
“这…”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她到底想说什么。
陈氏平日没少买布匹之类的东西,拧着眉头开口道:“往日里素绢是五钱银子一尺,绸六钱,锦缎却要八钱银子!做衣服少说也要五尺布,若是做成冬衣的话还得加上填充的棉花,且不算手工至少也得五两银子!”
阮青芜从桌上拿起一锭银子,入手沉甸甸的带着冰冷的凉意。
她在灯光下眯着眼睛细细打量着手里的银钱叹了一口气:“这周世财我听说他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个儿女,除却明媒正娶的妻子还有一个漂亮小妾!”
说到这里,她将手中银两扔回桌子上,似笑非笑的看了众人一眼道:“这样一大家子都在城里,吃喝拉撒用,哪一样不需要花钱?!若真是靠着每月那二两银子,只怕一文掰成两文花也是不够的!”
虽然说在外行走的人总要顾及自己的脸面,有一两身体面衣裳也是正常,但那世周财方才所穿的看上去仍旧簇新,想来是新制不久的!试问一个人每月的工钱还不够吃喝,又哪来的银子买那么贵重的衣裳来穿?!
况且他拿来的帐册也大有问题,铺子里卖的是成衣,自然是需要自己买来面料裁制,可那上面所罗列的布料成本实在是高得离谱!就拿方才陈氏说的锦缎来说,一件冬衣成本都在五两银左右,而铺子里的卖价是六两,这些还是在不算人工的前提下!这般一算,自己店里的利润还真是低得可怜!
她就不相信那制衣的布料没有半点折扣从绸缎庄买来的!
再者,真要像他说的那样今年行情不好,可为什么赚得反倒比去年还要多呢?!多送点银子,不过是为了安自己的心罢了。
这样一说,众人哪还有不明白的道理?!
“这个天杀的小人,我这就去找他算帐!”
林叔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咬牙切齿的就要往外走。
这两年来,自己夫妇二人在庄子上紧巴巴的生活,姑娘在莫家又受了那么多搓磨,这天杀的周财却不知道从姑娘铺子上私吞了多少好处!
“没用的,林叔!”
阮青芜起身阻止道:“他有帐册为凭,虽然说成本高了些,但他若一口咬死我们也奈何不了他!”
他既然敢把帐册拿给自己,便是早已经有了对策,就算找他也是无用!
林叔听既是愧疚又是不甘:“都怪我识人不清,居然找了这么个白眼儿狼来!”
本还指望他替姑娘管好铺子,没想到竟会昧了钱财。
“林叔,您也别自责,这责任不在您身上!”
阮青芜怕他心中自责,缓声安慰道:“您与奶娘都不识字,之前我又困在莫家出不来,他就是欺您看不懂帐本呢!要怪,也只能怪此人太过狡猾,钻到钱眼里连良心都不要了!只要咱们往后眼睛放亮一些,不再让他钻了空子便行!”
都说钱财迷人眼,果然不假。
林叔和奶娘都是老实人,心里只想着自己待人以诚,旁人自然也会以诚待之,可这世上有些人就是专欺善良人的!况且他们还不识字呢,对生意上的事更是两眼一抹黑!话说回来,别说他们,就算这帐册真摆在了原主面前只怕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这一点她所料不差,那周世财刚开始倒也是勤勤恳恳,只是在做了两次假帐之后发现压根儿就没人发觉,胆子才逐渐大了起来。后来又看林叔什么都不懂,东家又从不露面,便哄骗说铺子里生意不好半年断一次帐,到最后索性一年才盘一次。
“姑娘,咱们不去找他难道还要让他继续昧下铺子里的钱不成?!”
阿朱和阿碧一脸不服气,恨不能把那周世财狠揍一顿!想当日姑娘在莫家病得连药都没钱买,他却拿着姑娘的银子穿绫罗养着小妾,想想都让人生气!
阮青芜给了他们一个安抚的眼神:“此事不急,待过两****便把铺子给收回来!”
今日她故意在周世财面前说自己不懂生意,也不过是为了打消他的顾虑而已。像这种人,根本就没有什么良心道义可讲,若打草惊蛇只怕他能卷了铺子里所有的值钱东西跑路。
虽说钱财被人昧去心头不爽,但有这么一个铺子在也就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钱,也算是万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