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几日静心休养,晓空身体已趋痊愈。
白色稀薄的雾气笼罩着巍峨的峰林,清晨的凉风徐徐,搅动雾气如海浪般波动,在金黄的阳光斜照下熠熠发光。
梵唱初歇,早课方罢。庭院中竹杖破空声隐约,晓空循声望去,见赵叔叔正拿一竹杖在练剑。
只见他先俯身将竹杖旋打一圈,忽又双脚猛点地面,仰首射向空中,一个倒钩反身却如流星般急速落向地面,空气吱吱的撕裂,竹杖仿佛入海飞龙,地上突生万千剑气,直棱棱宛若丛生的剑林。刹那电光石火般,整个院子闪耀着阵阵光芒。
晓空惊得一时间找不到形容词,他第一次见人用竹杖打出如此叹为观止的招式,他张着嘴却哑口无言。设若刚才叔叔拿的是宝剑,那将是多么震撼的场面,而且他明显没用几成功力。
士诚见晓空正站在走廊中注视他,一闪身,掠到廊中,柔声问道:“你身体恢复怎么样了?”
“已无大碍了,谢谢叔叔关心,叔叔刚才练的是什么剑法?好厉害的样子啊。”晓空连忙答道。
“那就好,这招叫“青莲涌现”,是青莲决里的第三式,原本是叔叔从《李白全集》里领悟的,太白善舞剑,故取其名号命名。”士诚朗声笑道,一手悠然的捋着银色长须。
“你说的可是我爹给我的《李白全集》?”晓空问道。
“那本诗集原是叔叔从前偶遇的一个白发老翁送给我的,那老翁三次把鞋掉落石桥下,我也就学张良三拾履,老翁见我恭敬诚恳,把那诗集给了我,叫我好好参悟,可惜我愚钝,只领悟了一套青莲决,后来我把那书转托你父亲作为我这素未谋面的叔叔给你的生日礼物,那本诗集现在还在你那否?”士诚略有所忆的说道。
“上次遭遇突变,我把书藏在密室中,不知道何休和李忠找到否。”晓空面露沮丧,心中也暗呼奇怪,叔叔说诗集是他送的,为何父亲说是南方小番敬献的,不过不管怎样,没想到我这么久也才悟出大鹏扶摇几招而已,实在是朽木难雕。
“你父亲曾经请我作为你的师父,可是这条路漫长而艰辛,你那时年幼,我没有马上答应..”
“师父,请受徒儿一拜。”晓空插言道,双膝立马扑通跪下。
“快快请起,如今你受此大难,家破人散,骨肉分离,渺无音讯,而且现今举世之灾风雨欲来,学点防身之技以后对你大有裨益,但切记要以仁为心,不可恃强妄行。”士诚肃然说道,双手扶起晓空。
“是,师父。”晓空欣然答道。
“以后还是叫我叔叔吧,这样更为亲切,师父叫得我有点别扭。”士诚难为情的笑道。
“夫剑道者,分三阶:匹夫之剑、圣者之剑、仙者之剑。匹夫之剑,心中有剑,手中有剑。圣者之剑,心中有剑,手中无剑。仙者之剑,心中无剑,手中无剑。欲学剑先练心,心有广宇才能掌控混沌之力,到时即使手中是一根竹杖也能胜似宝剑。”士诚随手将扣于肘后的竹杖一掷,竹杖急如强弩离弦,笔直射中三丈外的一块大石,竹杖竟然没入石中大半。
“叔叔我初入隐泉寺时,一心想斩断俗世三千烦恼***究天理,获得无上自由之身。日日在后山山洞面壁参悟,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岁月,身体已经如枯树般却一无所获,某个月明星稀的晚上,皎洁的月光照在我所坐的琉璃石上,反射在光滑的洞壁上,突然出现几行字,我定睛一看,才认出壁上所写:四序玄维
天地生万物,乾坤有四序。六气盈其广,八极布之野。
春为风兮,秋悬明月。夏如火兮,冬似冰霜。
人诞于间,无殊其类。感其博然,念余慈悲。
列子御风,庄周逍遥,初有所借,终至无恃。
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唯顺唯悟,傲游虚空。”
“后来那些文字从此再也没有出现,我疑心是不是因我日夜冥想,以至于产生了幻觉。但我很快感应到了那充塞于天地之间,无涯岁月中的源源不断的巨大力量,御风而飞也属轻而易举。人即为万物之一,探究自然之理,遵循自然之道,才能趋利避害,为我们所用。”
晓空认真的听着,不时点点头。
“学道之路,犹如探索一个深藏宝藏的洞穴,夫于以近,则游者众,险以远,则至者少。而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长在于险远,而人之所罕至焉。”
隐泉寺位于云山之巅,高数百丈。东面入寺之路蜿蜒而上,进院即为正殿,过正殿又一庭院,紧挨着禅房厨房。南北皆为魏巍高山,几条清泉挂壁,飞流直下,颇为壮观。
西靠之山平缓低矮,较为秀气。再往后去,却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渊口终日云雾缭绕。
晓空每日在西山之中静坐冥想,身体如磐石,心却遨游于广宇之中。感受着一天之中的气温变化,耳听鸟唱泉鸣,鼻闻花香树馨。以求心拢万物,忘我之境。或心随林鸟跳跃枝头,或又化身为清泉经怪石,过丛林,纵高山。
一日忽心绪莫名浮躁,想起父母双双下落不明,那天救他之人也委实奇怪,而那本诗集也怕是凶多吉少,还有那个让他怦然心动的女子。自己现在也始终对何休背后捅刀怀疑,何休的父亲可是和自己的父亲是结拜兄弟。自己跟何休也是一起长大的。现在这个凭空多出来的叔叔还是心存疑惑,父亲到底有多少结拜兄弟啊?不觉心忧惆怅,索性逆溪缓行。溪水清澈见底,游鱼皆若空游无所依,日光下彻,影布石上。没多久,泉水从高处而落,声闻数里,下成深潭。
晓空仰头而望,忽见水帘后面有紫光阵阵,倏忽隐入潭中,顿觉诧异,遂往深潭走近。
却又不见其踪。以为是错觉,正准备离开时,突然潭中冒出一高达四五丈的水柱。不禁有所害怕,抢身一掠,藏在一棵树后静静观察。
不久水柱增多,多达数十来条。水柱屹立潭中,居然一动不动,晓空仔细一看,不觉悚然。原来那水柱已经成冰。晓空暗想是不是潭中有什么怪物在嬉戏。猛然间,一鸠首龙身,一身紫气的怪物从潭中腾空而起,足有六丈之长。水柱又旋转环绕其身。那怪物眼如玉石般透彻,射出灼人之光。
晓空一惊,脚下不小心踩到一枯枝,身子一滑,摔在地上,整个人都显露在外。那怪物双眼望来,晓空瞬间冷汗直冒,心中叫苦不迭。怪物飞身而来,晓空心想今天是无法逃脱了。壮起胆来,挺身双掌暗蓄气力。
那怪物先围绕他周身飞行,忽然停在他前面,摇头乞尾,状若小狗般伶俐可爱。晓空原想毕其功于一役,一掌拍死它,又想万物有灵,不忍随便伤生。况且一掌拍下去万一没成功,惊怒怪物岂不是更糟糕。故屏气不动,看它如何。
不一会那怪物突然变成一柄通体紫光的剑,剑柄上有一个威风凛凛的鸠首,剑身细长锋利,整个剑足有四尺三寸,剑身近剑柄处,有两个细小的文字——紫济。晓空好奇的想试手去拿那剑,在即将触碰到时,那剑突然变成一股紫气冲向晓空,晓空忙顺手一挡,那紫气竟死死的缠住他右手手腕,不一会儿就不见了,晓空抬手一看,右手手腕处居然多了个细小的鸠首龙身标志。又觉得全身奇冷无比,血液仿佛凝固般。伸手到潭中取水时,潭水立刻结成冰块。
晓空忙调息盘坐,心中默想烈日当头,自己身在沙漠的情景。尽管自己的四序玄维之功并没有成什么气候,但晓空仍然暂时忍住全身的极寒,凝神于心中所思,渐渐忘记自身的疼痛。
寒气慢慢渗出,晓空浑身被汗水打湿,他感觉到了烈日灼身的温暖,那温度若在平时都可以他烤焦,只是因为这满身的寒冷,他感觉到那火一般的太阳给他的舒适拥抱。
夜色暗了下来,满天的繁星在天空中闪耀,晓空拖着疲倦的身子朝隐泉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