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
还是不偷呢?
陈锋薅着头发纠结地望着十几米远外的肉食店,自从他倒霉的在姑苏城外捡回个老乞丐,苦逼的日子接连不断。
那自封为“盗尊”的老货倚老卖老硬逼着他买好东西吃,不给买就跟小毛孩子似的满地打滚,把家道中落日子过得格外拮据的陈锋差点儿没逼疯。
昨儿个老货点名要姑苏特产——油焖狗肉包子,陈锋花费了兜中最后一点儿铜币买了三个,盗尊大人一口一口,一个一个把散发着油腻肉香的包子吃的一个不剩。
陈锋眼馋着,喉头吞咽着,心里咒骂着:
这老货怎么没腻死。
今儿个老货点名要三十里铺的卤香鸡腿,陈锋撑起饿了一天的瘦弱身板,对着他翻了翻口袋,示意自己一个子儿都没了。
“你个孩子脑子咋这么木,活人还能饿死不成,没钱了你不能去借点,街上人有的是钱!今儿个你拿不回鸡腿来,我这一身本事你就别想染指了!”
盗尊恶言恶语,唾沫星子飞了陈锋一脸。
不错,陈锋这般卖力这般殷勤这般腆着脸地侍奉是有原因的,当老货单手搬起上千斤的石碾子,并自语需要个亲徒弟的时候,旁边惊为天人的陈锋纳头便拜,跟伺候师傅一样揉肩捶背。
可惜时光蹉跎了一个星期,老货装聋作哑半点不提收徒的打算,反而要吃要喝没个停歇。
向街上的人借钱?
陈锋连想都不敢想,身为罪族的一份子,他走在路上没被人扔臭鸡蛋就已经是好事了。
借不来……那就只能偷了?
陈锋抓耳挠腮的看着不远处的店面,三十里铺原来是陈家的产业,当时的掌柜还是陈锋的一位远房二叔,陈家主妄图盗取皇族某样重宝,被当场抓住,从此曾烜赫一时的陈氏宗族被贯上了罪族的名头。
陈家人被抓的被抓,逐走的逐走,姑苏城内多达几百家各色商铺被人霸占一空。
幸亏陈锋他爹在陈家没啥存在感,连带着陈锋也逃过被人发配奴界为人奴的下场,但父子俩均被废弃了一身修为。
陈锋他爹郁郁寡欢一次酩酊大醉后落入姑苏外云流河,多半是死了,只留下一间破屋,些许散碎钱财和一个画轴。
姑苏城里没人会容纳罪族之人,因为他们都是被青国皇帝打上叛逆烙印的人,陈锋的左脸颊上就有“叛”这个铁烙的字。这是戴在脸上的耻辱,也是罪族的特征。
现在,罪族陈家陈锋正鬼鬼祟祟地躲在墙角,考虑着卤香鸡腿的猎取问题。
三十里铺作为还算具有特色风味的地方,没少有人光顾,就见人来人往,远处人流避开,一个胖小子腆着肚子带着几个随从走过来。
这胖小子名叫朱云山,是姑苏城城主朱大山的独生子,集万宠于一身,从小好吃懒做,到了十一二岁已经是一头移动的肥猪模样,属于低头看不见自己脚尖的那种。
陈锋看着朱云山走进三十里铺,又看到他啃着个酱肘子,手里提溜着一串鸡腿走出来,那掌柜赔着笑,褶子脸硬是笑出一种如沐春风的奉承来。
真是世风日下,想当年陈家红极一时,就算是朱大山见了还是小儿的陈锋,都得面若桃花口呼贤弟。
朱云山两只眯缝眼左右看看,突然发现了躲在墙角朝自己看来的陈锋,一路大声骂咧着走过来。
“哟,这不是叛贼陈锋吗,跟个小偷似的躲在那里干啥呢,不会是穷的没饭吃想捡点儿垃圾吧!”
行人怕极了这个横行霸道的城主儿子,纷纷散开,陈锋见势不妙已经躲避不开,干脆从墙角走出来,看着这个比他小一两岁的胖子。
“啊哈哈哈哈,走近了看我老爹的字儿写的还不赖嘛,正配得上你的身份。”
朱云山一阵夸张大笑,指着陈锋脸上的“叛”字,随从配合着大笑出声。
“就是,朱城主的字儿写的好啊,就是这张丑脸还真配不上这么俊秀的字体。”
“公子写的字不比老爷的差,要不公子在他右脸上再刻一个字,让别人也欣赏一下公子的大作?!”
随从出着馊主意,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胸无点墨但情绪叵测的朱云山乐的眯起了眼。
“说得好,你过来,让小爷给你刺个字!”
他手指着陈锋,一脸嚣张。
“听到没有,赶紧滚过来,少爷要给你刺字,多么大的荣耀!”
“还在那儿杵着,找死吗你?!”
陈锋的拳头握得紧紧的,手指甲刺破了皮肤渗出血来,他没感到疼,因为心中的怒火早已燃尽了一切,犹记得数年前那朱大城主狞笑着在他脸上用烧红的铁块烙出字来的剧痛,以及大街上所有人指指点点的嘲笑。
他人给与的耻辱,当反唇相讥!
陈锋立在原处没动,淡然的眼睛看着朱云山,吐出一个字。
“猪。”
近处破锣样连绵的笑声戛然而止,那几个随从难以置信睁大眼睛一脸惊恐,朱云山脸色青紫浑身颤抖,大嘴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
“你,说,什,么?!”
猪,是朱家大少的绝对禁忌,曾经有个小孩儿不知道他的身份,只觉得浑身肉鼓鼓的好玩儿,张嘴一句“肥猪”。
暴怒到极点的朱云山当众把那个小孩用棍子打成肉葫芦,还下令随从将小孩的家人尽数抓走革为人奴,房屋捣成平地,那时他不过六岁。
从此,“猪”这一字再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起,无论是近身随从还是城中居民。
朱云山没想到,陈锋居然敢当众骂他,肥肉颤起真如波浪样翻滚起伏,一股子戾气从他心中燃起。
“猪啃鸡腿。”
陈峰感受到朱云山身上如海浪一样暴虐的气息,但他浑然不怕,淡定张口。
周围众人早在他说第一个字的时候就撒丫子跑没了,生怕殃及池鱼,待这句话一出,整条街所有商铺噼里啪啦关门大吉,几张窗户上眼睛擦的雪亮,等待暴怒的朱大少把陈锋揍得不成人样。
连那几个随从都冷汗津津,要不是身家性命都在朱云山身上,早就被他身上恐怖的气场吓得夺命飞奔,而陈锋,在他们眼里已经是一个死人!
“你找死!”
朱云山红着眼睛从嘴缝里挤出几个字,锻体三重天的力量全面爆发,将手中数个鸡腿击飞而出,兜头盖脸的打向陈锋。
卤香鸡腿本需浓厚高汤蒸煮一晚,其上鸡肉早随着数个时辰的熬煮成了一口即化的美食,但在这一瞬间,鸡肉被朱云山甩出去的劲气在半空中震成一团肉糊,只有几根骨头还勉强保持直线但也没了势头。
陈锋看准落向,脱下身穿的黑布斗篷,一兜一转一合。
“谢朱少爷赏!”
却是斗篷卷走了鸡腿肉糊,其后,他转过身去撒丫子飞奔,剩下背后几人瞠目结舌。
朱云山没想到这罪人骂完他后跑了,还用计夺走了他的鸡腿,怒到极致,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银锭,运足力气朝陈锋背后打去。
正跑得不亦乐乎的陈锋听到背后急促风声,一个急转,硕大银锭打在腰间,当场一个趔趄但他拼命撑住没有翻倒,因为后面已经传来朱云山气急败坏的吼声。
“你们这些混账东西,看到主子被人骂了还不赶紧动手,追过去废了这个小贼,老子要亲手把他剁碎了喂狗!!”
陈锋吐掉嘴里的血星子,拿走地上银锭,捂着腰继续飞奔,在背后几人追来前翻过一个破旧的墙头,仗着对地形熟悉,东拐西拐间就摆脱了追兵。
“完了完了,那该杀的小子没追上,少爷还在气头上,我们怎么活呀!”
不提几个没追上陈锋的随从下场,捂着伤口一路咳血的陈锋踉踉跄跄回到自己的破屋子,一进门直接向地上瘫倒,但被一个结实的胸膛挡住了。
他晕倒前眯缝着眼睛看了看脸露焦急的老货,嘴角撑起一个笑容,抬了抬手中扎得结实的斗篷:
“给……你的鸡腿……”
“你个笨孩子伤得这么重还挂念什么鸡腿!靠,腰腹肌肉都碎裂了,还得麻烦我……”
老货絮絮叨叨的话语怎么听也听不清晰,陈锋整个人陷入昏迷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