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
清河镇的庙会已经结束,游人陆续归家,四周的环境静谧的看不出半点之前的热闹人气,只剩下那时断时续的虫鸣狗吠,给夜里增添了一点响动。
横纵交错的花灯早已熄灭了烛火,晃荡在夜色里,显得尤为寂寥。
路面上只有敲着更鼓的打更人正迈着步子,悠悠然的在街道小巷里报更穿行。
忽然,一道比夜色更浓的身影,在屋檐中来回起落,还不等更夫抬头,就已经消失在夜幕之下。
更夫揉了揉眼,四处张望一回,又继续他的任务。
没有人看见,就在那极为偏僻的小巷道里,一个年不过十来岁的少年,正对着身边一身黑衣的男子低声抱怨:“喂,你就不能悠着点吗?”
男子没有回答,比少年高出不少的个头,正因为找不着路,而蹙着眉头低头看向少年。有些不耐道:“小鬼,快点带路。”
借着月光,那一眼丝毫不屑计较的神色,深深的刺痛了少年的心。他索性梗着脖子,骄傲的自辩自己的价值,心里舒坦了一点,就指着方向道:“哼,让你眼神不好,就在那儿呢。”
说着,大步一迈,就朝着那一处破落的小房子走去。若是不是少年的指认,还真看不出那间屋子是独户,只以为是隔壁家的房间。
少年摸黑的在房间里穿行,犹如自带着一双能够夜视的眼睛。却不知,身边的人正不着痕迹的打量他,最后发现一切不过是因为少年绝佳的记忆,并且异常熟悉,才导致的行走无碍。
“喂,大壮,我回来啦。”浑然不觉自己被身边人看透的少年低着声,对着黑暗轻悄的喊着,“是我,杨亮!”
跟在少年身边的黑衣男子,正是被安玉景指派出来随着杨亮找人的徐泰——徐护卫。他悄然无声的跟着杨亮,在屋子里晃荡了一圈,终于知道不是杨亮不点灯,而是这屋里已经穷的连蜡烛油灯之类照明的用具都不见得有一个。索性直接掏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
吹燃之后,那一点微弱星火的幽光,终于给伸手不见五指的小屋带来了一点光芒。
借着手里的微亮,徐泰终于看到了一处墙角下放置着一张床板,上面正躺着一个人——身体微微蜷曲,满是补丁的薄被就如同一张东拼西凑的破布条,搁在他的身上遮了一头一脸,让人无从分辨对方是死是活。
没有再理会杨亮,徐泰一个径自走到了床板边上,一把掀开被子。
“喂,你小心点啊。”杨亮见徐泰动作粗鲁,不由的跳起来喊道。
徐泰将人翻转了个方向,将正脸掰到眼前时,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原本流露在脸上的淡然早已消失殆尽。
他看着那张睁着眼,却不肯发出半点声音的面孔。哑着嗓子,好半晌才找回点声音。就像怕把梦惊醒似的喊了一声:
“大壮——”
而远在客栈内的安玉景正守在烛火通明的房内,等待着徐泰的消息。她只派了徐泰跟着杨亮去找隐藏大壮的地方,其他人都被明令不准跟随的轰回去休息。
一直守着不肯休息的安向远,脸上犹带着茫然。他原本也想跟去,却被安玉景一语拒绝。
屋里还守着一个吴嬷嬷,尔冬被喊回去休息,今夏则自告奋勇的去外面等消息。
安玉景也不管她,由着让她自己决定。
“姐姐,你说大壮会平安吗?”许久,才听安向远吐出了这么一句。
只是安玉景却不敢肯定,因为杨亮说出了一件事实——那些人一直流连在这里的主因——就是为了抓逃跑出来的大壮!
才想张口安慰,今夏却在这时推门进来,神色是前所未有的惶然。
“小姐,徐护卫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