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时节,天气本已逐渐转凉,这是这一日不知为何竟是艳阳高照。这般毒辣的天气之下竟然还要爬山,紫苏不禁怀疑这顾一是不是真有什么神仙方术,故意施法让这天气突然如此炎热。
偏偏今日为了这次祭祀,紫苏身上被迫穿上了厚重的朝服,此时她贴身的衣物早已被汗水浸透了,她甚至觉得,只怕这衣服若是此时脱下,都能拧出水来。
紫苏如今身份低微,只能远远地跟在队伍后面,慕清远远地身影在队伍的最前方时隐时现,紫苏发觉自己是无论如何不可能赶得上他了。
按说山顶应当是风大,凉爽些。只是到了山顶紫苏才发觉这山顶此时刮来的都是热风,而且这日光的气焰仿佛更胜了几分,这炎热的感觉丝毫不必山下差。封禅仪式冗长无味,此时又是酷暑难耐,紫苏在队伍后面只觉得自己站都站不稳了,前面皇帝和顾一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话,她就更是听不清了。
太阳丝毫不留情面火辣辣的照在身上,紫苏只觉得自己此时已经快要晕过去了。却忽然感觉自己周围的人都大惊失色,窃窃私语。
紫苏虽不认识身旁站着的人,但此时也顾不得许多,转身询问道:“这位大人,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啊,怎的大家都在议论纷纷的。”
“你刚才没听到?”身旁的男子看似已经年过四十,身材精瘦,脸上的皮肤紧紧贴着骨头,仿佛这之间没有血肉的填充,此时这人正瞪大了双眼像听说慕清打了败仗或者是看到江云枫忽然待人谦逊有加一般惊奇,就好像紫苏没有听到那声音是足以和这两件事并列,成为这大夏朝第三件不可能发生之事一般。
若是在平时,紫苏看到如此可笑的一张面孔,她定然会笑出声来。之事此时好奇心作祟,紫苏硬是把笑意给生生憋了回去,尽量做出了一个严肃的表情说道:“在下却是没有听见,还忘大人赐教。”
身旁的人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心道这人小小年纪便像自己家中老母一样耳背,还真是可惜,今日这神祗一般的声音没能听到,那不可谓不是人生第一大憾事。“刚才从这群山之中,清晰地传来三声‘万岁’的呼喊,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你竟然没听到?”
紫苏一脸惊讶的看着面前这位脸上瘦的只剩脸皮的大人,心道,就这?还至于让所有人都如此惊慌失措?这很明显就是有人在山下喊了一声想借此讨皇帝开心嘛。要是她没猜错,这人恐怕就是那个只会装神弄鬼的顾一了。怪不得这位大人四十多岁了还和自己一样站在队伍的末尾处,看来是因为智力有限,这才升官无望。
面前的人自然是不会知道紫苏心里在想些什么,只当对方是在追悔自己没能听到神祗,不由对这个身残志坚的年轻人起了同情。“在下廉貔,这几年也在这长安城中认识不少名医,小兄弟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大可以向我说明,本人自当鼎力相助。”
“脸皮?”紫苏这次是真的被身边的人吓到了,真没想到这索然无味的一天还能遇到如此有趣的事情,只是这人莫不是被这烈日烤混了脑袋,怎的反要给自己介绍医工。“多谢脸大人关心,只是在下身体一向康健,并无甚疾病啊。”
“什么脸大人!”廉貔听了紫苏的话就明白对方肯定是又听错了,自己自小便经常因为这名字遭人笑话,可惜了自己这么聚财的名字,这帮粗人又怎会懂!“我叫廉貔!廉洁的廉,貔貅的貔!”
紫苏看到面前的人气的吹胡子瞪眼,知道自己是不小心戳了对方的痛处,这是这名字确实太好笑了,无奈自己有错在先,只得尽力把笑憋了回去,道:“廉大人,实在是抱歉,是在下听错了。”
廉貔见对方已经诚心向自己道歉了,又想到对方确实是耳朵不好使,并非有意如此,当下便原谅了对方。“不知小兄弟官居几品在何处高就啊,在下廉貔,早年间做过太中大夫,如今在胶东王治下做国相。”
“如此,真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了。在下紫苏,不过是个小小的太子伴读。”紫苏恭敬的向着廉貔拱了拱手,没想到自己面前这位还是这么个大人物。
“唉,你懂什么。”廉貔听了紫苏的话,叹了口气,继而瞪了紫苏一眼,“给太子做伴读,那好歹是入了陛下的眼,还在这长安城中,又成了太子的亲信,那叫未雨绸缪!我呢,这胶东王是什么人我也就不多说了,只怕我过几年再回朝中,都没几个人能记得我啦。”
说罢,廉貔惊觉自己刚刚用词不妥,忙改口道:“这烈日晒得我头昏了,刚刚说的话,小兄弟别在意。”
紫苏只觉得这廉貔为人直率,比起朝中那些与他年龄相仿的老滑头来说,不知好相与了多少,哪里还会在意对方说了些什么。只是她刚想回话,一个人急匆匆的跑过t他们身边,来到陛下面前,禀报道:“回陛下,臣一一查问过山下与山上的守军,并无一人呼喊过万岁。”
那人禀报的声音大得很,紫苏虽说是隔得远,但也能清楚地听到。
“哼,这从山上跑到山下一来一回需要多长时间,他这么一会就回来了,莫不是飞下去的不成。”廉貔听了那守军的话,不屑的小声道。
紫苏觉得好笑,这廉貔也算是官场中的老手了,怎的为人这般直来直去,“廉大人,你也是怀疑这是人搞的鬼?”
“唉,”廉貔深深叹了口气,对着紫苏无奈的摇了摇头,“我本以为这件事真是什么神祗,只是如今看他们如此有备而来,看来是假的了。对了,年轻人我问你,你可知道这次的守备工作是谁负责的。”
“是奉车都尉慕澈慕大人。”
“是他?慕澈那小子如今有出息了,不做伴读了?不过他打小我就不喜欢他的样貌,太过阴郁。不喜欢,恩,就是不喜欢。”廉貔说着咂了咂嘴,略带遗憾的摇了摇头。
紫苏心道刚刚这廉貔还说自己做伴读是好事呢,如今又说慕澈不做伴读是出息了,怎的为人这般多变。只是紫苏继而转念一想,这廉貔见过年幼的慕澈,可见此人当初在这长安城之中的地位非比寻常,只是如今又怎么会去做了国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