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尔多大陆·南部诺尔斯帝国·北部唐洛山脉
唐洛山脉如同一条万古前的巨蛇蜿蜒地匍匐在暗青色的大地上,它横亘在广袤无垠的蒂格平原,连接着从多米亚帝国延生出来的焚火山脉。
西垂的阳光仍然在天际苟延残喘,绵密的乌云笼罩了几乎整个天空,夜色似乎比以往更早地到来了。
这是一个初秋的时节,暴雨依然会随时降临大地,气温仿佛没有随着季节的更替而突然改变,夏依旧展现着他的狂暴霸烈。
山雨欲来风满楼,大风一阵裹挟着一阵,呼啸着穿过翰锤小镇,和克洛斯·克林的家。它告诉着人们暴雨即将来到,小镇的家家户户早已紧闭了门窗,迎接即将来临的暴风雨。
它们是雨的信使,是歌曲高潮来临的前奏,带领着雷声席卷大地,是国王出行的禁卫军,昭告着人们统治者的到来。
“女士,罗娜女士。我妻子她不会有事吧?”克罗斯·克林满眼焦急地向刚从屋里面出来的老妇人询问着,他用力地攥着老罗娜的衣袖,双眸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试图从后者的眼中看出答案。
克林觉得自己在屋外已经等了很长一段时间了,每一秒对他来说都是一种煎熬,他迫切地想知道他家中所正在发生的一切。他一身粗布所制的衣服有些略微显得破旧,衣服上满是补丁,在风中摇摆不停,如同他紧张不安的内心,摇动得他心急如焚。他在短短的几分钟里在门口来回走动了近百次,不时地望着紧闭着的大门,望眼欲穿。
看到老罗娜出来,他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他的激动可想而知。
“请冷静下来,克林先生,很抱歉您这样激动让我有些无法做出回答。”这个看起来饱经风霜的老妇人镇静地回答着他。时间刻下的痕迹深深地印在她的面目中,几块色泽浅淡的老年斑不均地分布在脸庞上,她略显浑浊的眼平静地望着罗林,说:“冷静下来。”
克林明显地一怔,然后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失礼了。
“对不起尊敬罗林女士,额,或许我应该叫您罗林医生。”他赶紧松开了手,一脸歉意地说着。“很抱歉我刚才的举动实在是太无礼了,冒犯了您,望您不要介意。额……那个,我,我实在是太激动了。”说完,他退一步深深地鞠了一躬,以示歉意。
“你既然道歉了,那便不要紧了。我看得出来你是有礼貌的孩子。”老罗娜的脸上绽开了笑容,皱纹在脸上簇成了一朵花。“我喜欢有礼貌的年轻人。这样我才能好好地讲话,也才能讲出你想知道的。”她抚平了宽大袖袍上的褶皱,双手重新搭放在身前,微笑地说着。
克林歉意地一笑,迫不及待地想再次张口询问时,而老罗娜却接着说:“每个男人在自己的妻子将要分娩是都是你这个模样,我很理解。”她走下门口的两步青石台阶,肥大的灰色衣袍在大风中飞动,衣服左臂上有着一个红色的实心圆,肩上同时也有着两个红心的刺绣图案,这代表着她是被费尔多米亚帝国官方证明的二等医生。
”她的情况很特殊,情况显示的很明显但,实际上很复杂。可以说……”老罗娜很明显不怎么好描述那个情况,眉目微蹙,额头上的皱纹顿时拧成了一团,“我还是直说吧,她刚才难产了。”
“什么?!”克林本来就紧张的内心瞬间提了起来,瞪大了双眼望着罗娜,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刚才的所闻。
原来他抓住的不是救命稻草,反倒是更像死神的镰刀,湖底的水草。
“我说过不要激动。”罗娜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地望着他,如同一眼亘古无波的古井。
“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不会冲动的,但请您务必要说清楚!”克林强迫着自己回复镇静,但声音还是不住地大了几个分贝。
”首先我要告诉你的是,你的妻子现在的情况很好,你放心,不然我也不会出来。”老罗那如是说。“你的妻子她在我们到来后完全没有正常妇女分娩时的临床表现,她反倒是显得……很镇定。”老罗娜微皱着眉头回忆着此前所发生的,“怎么说呢?就好像是她并不急将孩子生出来。”
”通常来讲,羊水破了后孕妇要及时将孩子分娩出来,不然的话时间长了就会导致孩子胎死腹中……“说到这里老罗娜停了下来,面色严肃地望着自己对面的克林。
“她到底怎么了,莉莉她怎么会这样?”克林对此也感觉很纳闷。
“很显然,她的情况一点也不正常。不正常的过分。还有一些不可思议。”老罗娜略微有些迟疑地说了出来。
“她是不是还对你们说了一些什么?”克林突然问。
老罗娜对他的询问表示很吃惊,“你怎么会知道她对我们说一些话了?”
罗林微微一笑。
老罗娜旋即莞尔:“我懂了……嗯,关于你妻子——玛丽莲·莉莉——说的话。”在微微一顿后她继续说道,“她说她似乎感受到了孩子的意念。为了保持这种微妙的感觉,她请求我们给她一些时间,感受一下这个新生命。”
“见鬼,她怎么可以这样?这,这真的是太不负责了,我得去催她。”罗林一瞬间就紧张了起来,在他转身时,老罗娜却将他一把拉住。
“不用催了,我想已经尘埃落定了。你仔细听听看。”老罗娜说完将目光看向了那关闭着的厚实木门,似乎可以透过这些木质纤维与石砖看到那个小房间里的新生命,罗林闻言也望了过去,仔细聆听。
老罗娜的目光在这一瞬间久远如亘古。
山岚依旧在呼啸,到处是飞落的树叶,山与木都在响动。山脚下翰锤小镇的灯火被这四周的黑暗压抑着,顶远处的远山依稀可见最后的剪影,但也在稍许片刻后被黑暗吞噬。雷声在头顶的天空炸响,滚滚雷霆展现着雷神的神威。
风云汇集,雷电交加,交响着,颂唱着。
久蕴的雨水也在这一刻倾盆而下,激起万千尘土飞扬。
不过这一切在罗林看来如同福音,因为他在这天地间最为宏大的交响乐中,听见了那细弱游丝的一声声啼哭。
那才是最为动听的天籁,震动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