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睁开双眼,就有侍女鱼贯进屋来,俯身行礼道“寒姑娘醒了,婢子雪雁、雪梅,婢子们服侍姑娘起身”
两人跪在榻前,先是一人上前为寒灵儿更衣。寒灵儿看着自称雪雁的侍婢,眉眼甚是清秀,举止也是不俗。微笑道:“不必了,我自己可以”
“姑娘,病体刚愈,还容婢子为姑娘更衣。“
寒灵儿也只是微笑的点头,并不想为难这些奴婢,想来要是让这些婢子回去,估计还会引来不必要的猜疑,为这些无辜婢子带来麻烦。
“姑娘,发丝甚是滑顺,可还要用发油。”雪雁用妆台拿出两精致的银盒,打开递给她“桂花头油,茉莉头油。”
“无须”
雪雁也不多说,只是收起银盒,继续为寒灵儿梳头。
“苏公子,醒来吗?”
“刚醒,不知姑娘可是要与苏公子一同用早膳”竟是候在外室的雪梅回答。
寒灵儿眉头一挑,这两个侍婢都很是伶俐。笑道:“你说雪梅吧!你去苏公子那里问候一下,我去那里用早膳。”
寒灵儿今日着一身藕荷色对襟步入梅长苏所在的厢房。在摆着早膳的桌上坐下,对着坐着的梅长苏和飞流笑着点头:“兄长,飞流早”
梅长苏看着寒灵儿,那藕荷色的衣衫却是旧衣。虽是浆洗的很干净,可以看出不是出自奴婢之手,衣角磨得甚是严重,眼神暗了暗。
“气色甚好!吃过早膳,在院中走走可好。”梅长苏夹起一个面饼在寒灵儿碗里。
寒灵儿点头同意,细细的吃着。飞流随意的将早饭塞进嘴里,吃饱了也不走。因为梅长苏一句:“刚吃好,也莫要多动,不然会肚子痛。”
寒灵儿梅长苏两人在院中漫步,日光洒在身上。秋日的日光甚是暖和,秋风飒飒。不出一语只是徐徐徒步。
“灵儿,为我抚一曲可好。”
寒灵儿先是停下脚步看着梅长苏,点头。向不远处的雪雁招手,询问道:“可能寻来一把古琴”
雪雁行礼回到:“回姑娘,雪庐就有一把古琴。奴婢就去取来”雪梅行礼告退。
焚香,摆案。寒灵儿在树下坐下,两人相视一眼。轻佻琴弦,调音闭。便是了云水掩映、烟波浩渺的琴音徐徐而出。
少时虽是习得基本技艺,却是不喜。现在却是小有所成。琴艺本就如师长所言,在心。
梅长苏看着一旁低头抚琴的女子,温柔而又怜爱。手指也轻轻的滑动。
等萧景睿赶到雪庐时,寒灵儿还在抚琴,而梅长苏着坐在一旁翻着手里的书页。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后,她抬起头,朝院门方向展颜一笑,阳光的斑点从树叶缝隙间落下,晃晃悠悠在他脸上跳动着,愈发显得那个笑容生动之极。
萧景睿不由自主地也跟着笑了起来,走上前拱了拱手,问候道:“苏兄,睡得可好?寒姑娘,身体好些了?”
寒灵儿抚平手里的琴音,收手微笑道:“已然好了,我本是医者竟还病了,让你们笑话了。”
“医者不自医,寒姑娘言重了”
“你还担心我们睡不好么?”梅长苏示意他拖个竹椅过来坐,“我们江湖中人,哪里会有择席的毛病,不过是想着豫津说的大热闹,睡的迟些,今天才起来晚了。飞流说你早上也来过一趟?”
“嗯。”萧景睿四处望了望,“怎么没见飞流?”
“哦,飞流第一次来金陵,我让他出去玩一会儿。”梅长苏轻飘飘地说。
萧景睿不由有些冷汗。这位江左盟宗主到底有没有意识到他现在不在自己地盘上啊,居然这么轻易地就把一位心智象个孩子,武功却是超一流的高手放了出去玩……
“你放心,我们飞流是不会惹祸的。”梅长苏如同能读出萧景睿的心思般,挑眉笑了笑,“就算惹了祸,依他的身手,一跑就不见了,人家也找不着宁国侯府的麻烦。”
“我哪里是怕有麻烦的意思?”萧景睿苦笑道,“苏兄又冤枉我。”
“你呀,”梅长苏把语调的尾音稍稍拉长了一点,带着一种慨叹的味道,“怎么回到侯府才一天,人感觉就拘谨呆板了好些,连是不是玩笑都听不出来了……”
萧景睿第一反应待要反驳,可说了一个“我……”字后,又突然发现找不出辩驳的话来,细细一想,人居然愣住了。
“你知道你的问题是什么吗?”梅长苏的手指悠悠然地在身旁的石桌上敲动着,“饮食适当会让人的身体健壮,但吃得过多了却要变胖;觉睡得足人的精神会好,可睡的太多又要变懒。注重教养礼仪能让人温恭贤良,然而一旦教养过了头,就难免拘束了人的天性。”
“可是,父母对我们兄弟都是一样的教养啊……”萧景睿不由争辩道。
“是一样的教养,但是不是一样的天性呢?”梅长苏向后一靠,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你自己有空好好想想,我可不想费精神跟你说教。现在我问你,你只是过来问候我一声呢,还是打算一直陪着我?”
“苏兄刚来,我当然应该一直陪着才对。”
“我不是问你应该怎么样才对,我是问你自己心里想要怎么样才开心?”
“我心里……我心里也很想一直陪着苏兄……”
“这么说话不就行了吗?”梅长苏露出师长般的表情,曲起指节敲了敲他的头,“下次心里想要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你的教养已经过剩了,就算让你随心所欲,你也干不出什么出格儿的事情来。”
萧景睿摸着被他敲痛的地方,反而觉得胸口异常的轻松,脸中不禁展开笑容。
“你心里的弦是自己绷紧的,也只有你自己才能放松,”梅长苏眸中微亮的光芒闪动了一下,笑容渐淡,“其实你现在本来就没有什么值得烦恼的事情,与我何干?说不定以后你会发现,我不仅不是一个能给人解除烦恼的人,反而会带来更多想也想不到的烦恼呢。”
“才不会,”萧景睿想也不想就道,“虽然我们相处时日不长,但苏兄的为人我已经清清楚楚。尽管我知道,我现在还不能称为是苏兄你的知己,但苏兄绝对早就已经是我的知己了……”
梅长苏眉睫一颤,心头突然闪过一抹隐痛,面色白了白。
“怎么,身体又不舒服了?”萧景睿忙问道。
“我时常有心悸的症状,一闪就过去了,你不必担心。”梅长苏淡淡道,“既然是你说要陪我的,那就去拿个棋盘出来,我们厮杀片刻如何?”
萧景睿定一定神,刚才的那种怜惜的感觉闪念而过,仿若是错觉一般。听到梅长苏的这个要求,他忙站起身来,亲自到一旁厢房拿出一副棋子棋盘,在树下石桌上安放好。
这时,寒灵儿揍完一曲,抱起琴准备起身,低头看着梅长苏“兄长,你也莫要在外面久待,你的身子也才好些。”转身便进了屋。
梅长苏听了寒灵儿的话,笑着点头“这局完了就进去”
梅长苏虽是位列榜首的雅公子,但也并非真的十全十美,至少棋艺方面他就未算得一流。这一路入京,萧景睿早已知道他的底细,根本不必用上全力,就能让这位江左盟宗主撑腮拧眉,想个半天。
棋毕三局,梅长苏完败。萧景睿笑着拂乱棋子道:“苏兄棋意虽好,但天生不擅计数,我可以在这里放一句大话,这辈子你估计是赢不成我了。”
“你别得意,等我教会飞流,有你哭的时候呢。飞流虽然不象一般聪明人那样能够心思百转,但专注力却极是惊人,我所认识的人中,没一个及得上他的。”
萧景睿没有理他试图找回场子的话,而是抬头向外望了望,问道:“苏兄到底让飞流去哪里玩了?都到正午了,怎么还没回来?”
有道是说曹操,曹操到,话音刚落,就听得外面清啸连连,紧接着便是一阵衣帛破空之音。萧景睿刚刚跳起身来,便听到一个浑厚有力的男声喝道:“何方小子!敢在侯府撒野,休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