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许靖思撕心裂肺的嘶喊一声,扔下碗从炕上扑了下来,捂住妈妈的伤口放声大哭了起来。他哪里想到,月底粮食真的太少了,妈妈已经三天没吃饭了,每次吃饭时,妈妈都会说:“我吃了点。”搪塞过去。
他们的旁边那口锅还在轻轻的晃动,地上一汪清汤和破碎的碗片,几个白菜疙瘩散落在地上。
这两件事在许靖思的脑海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每次想起的时候他都会喉头发紧,每次都发誓给妈妈煮一斤鸡蛋,盯着她吃完,不吃完不行。可到时候就想不起来了。
现在许靖思后悔得想跳河!
平定一下情绪,又继续看信。这一定是妈妈说的,爸爸写的:“再给你说个大事。聂婶啊前几天和我说,婉秋在医校毕业了,就分配在咱们家这儿的铁路医院。那闺女出息得像朵花,穿着白大褂可神气了。这下好了,你爸身体不好,这回看病方便了。你姐在外地帮不了我们,都是婉秋一下班先来咱家帮我们干这干那,跟亲闺女似的。对了,婉秋说要给你写信,怕你不愿意。行不行啊?聂婶我们俩说啦,她愿意你做女婿,我愿意让婉秋做我的儿媳妇,你爸也愿意。行啦,等你回来再说吧!”
“嘁!”许靖思看到这儿,不由得笑了。聂婶和妈妈这俩老太太,还行包办那!真逗。
笑归笑,妈妈这一提,许靖思还真想起聂婉秋来了。
聂家和许靖思家是隔壁,两家是二三十年的老邻居,两家的老人处得就和亲戚一样。聂婉秋小许靖思四岁,小时候总在一起玩,可以算是青梅竹马。
许靖思家和聂婉秋家都住在城市南边的一条街上,这条街是东西方向,南边和北边都有一排房屋。每个临街的大门里就是一个四合院。按门口由西向东数,许靖思家在第二个门口,聂婉秋家是第六个门口。但由于许、聂两家的家长关系过密,两家的孩子往往不在自己家吃饭,谁家的饭菜好一点,那是必定去谁家吃的。
许靖思大婉秋四岁,当许靖思六岁的时候,晚秋才两岁,但总在一起玩。
稚气未脱的许靖思刚好吃完饭,撂下筷子就跑进了晚秋家。
“婉秋。”他推开门先叫了一声,一看,婉秋正趴在妈妈怀里吭哧呢。
聂娘一看许靖思进来了,就连忙说:“快看,小哥哥来了。去和哥哥去玩去。”婉秋一扭头,看见了许靖思咯咯一笑,从妈妈怀里出溜下来,扑向了许靖思。
许靖思就牵着婉秋的小手,两人就一起玩去了。
后来长大一点了,许靖思上了学有了特别多的同学了,就不爱和婉秋一起玩了,嫌她小。可婉秋等他一下学,纠缠着他不放,经常为了缠着许靖思不回家吃饭,反正也习惯了,就在许家吃。
许靖思年龄也不大,也贪玩。这回有了同学做玩伴,当然比和婉秋玩开心多了。
那天许靖思和几个小伙伴要去弹球,每人兜里都装了一兜的玻璃球,正要走,婉秋就跑来了,
“哥哥你去哪儿?我也去。”晚秋抓着许靖思的手不放,晃着身子说。
许娘在炕上正做针线活,这时把针在头发上蹭蹭,看婉秋拉着儿子不放手,就说“靖思,带妹妹玩,又不打搅你们。”
几个小伙伴都看着许靖思,都为难起来了。一帮小男孩弹球,还得带一个小女孩,她又小又不会弹球,碍事啊!可是大人说话了,小孩都不敢反驳。于是许靖思使了个眼色,小伙伴心领神会,一起说:“行行,走喽!”领着小婉秋就出了门。
出了院子,许靖思就对婉秋说:“婉秋,你回家取毽子来,咱们玩踢毽子。”
“哎!”婉秋高高兴兴的就跑回家去了。
小伙伴一看拍着手笑,许靖思连忙说:“别笑了,咱们去哪?”
“去货场!”大家异口同声的说。
“走——”许靖思一挥手,几个男孩“嗷嗷”叫着,一溜烟地跑了。
婉秋拿着毽子高高兴兴的回来了,一看许靖思早没影了,惹得婉秋大哭一场,跑到许娘哪儿告状去了。为这,许靖思没少挨说。
后来,两人都长大了,就不像小时候那么腻了。但许靖思上班,聂婉秋上卫校,有时候也通通信。
这次妈妈在信中提起婉秋,又提了有意要她做儿媳,许靖思的心也不禁跳了跳。不过,因为分离时间长,接触少,现在心中对她的印象又有点模糊,只是对她小时候的样子记得清晰。妈妈提到她穿白大褂的样子,他怎么也联想不起来,反而觉得有些陌生。其实他没有意识到,他的心里已经暗藏了另一个女人的身影,那就是秦雅君。
如果说现在秦雅君就占据了许靖思的心,那是虚构,因为他们俩虽然有了初步的好感,但双方所知甚少。虽然是两情相悦,但前景渺茫,因为双方确实已经失去联系,能不能再见还是个未知数。
不过,从第一次见到秦雅君,许靖思就觉得眼前一亮,这给许靖思留下的印象是难以磨灭的,他真的盼望能再见到她。
心上有了一个人,其他的人就会黯然失色。所以,许靖思在回信时和妈妈逗了一句:“妈!我还在国外,离回国还有一年多,您想扰乱军心哪!”
他轻描淡写的一句逗乐的话,却给他留下了一生的憾事。
其实,妈妈已经罹患重病,并且是绝症。妈妈怕许靖思分心不敢告诉他,但当妈的看着儿子已经成人,下一步就是盼儿子娶媳妇,抱孙子。现在知道自己有生之日不多,她最希望,起码的是看到儿子结婚,这样就是撒手人寰,她也就含笑了。谁知,许靖思不经意的玩笑,把她老人家最后的心愿打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