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吃完饭,李建国看见有几个朋友已经来了,散漫的站在大树下。他慢慢地走到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找了一块石头坐下。他看见昨天第一个向他要烟的那个黑大个——依朗勾站在那儿,和一个拉菲克在交谈,扭头看见他,呲牙一笑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又和那个黑人聊了起来。不一会,依朗勾从后屁股兜掏出香烟,抽出一支叼在嘴里,自顾自的划火抽了起来,和他聊天的那个黑人也没要。
李建国心里想,他们都是工友,抽烟的那个怎么对那个工友连让一下都不让啊?哦,也许那个‘拉菲克’不抽烟。”
一会,埃杜瓦蒂一边走一边扭,像是踩着舞步走来了,先是向李建国扬扬手打招呼,然后走到依朗勾跟前和他握手,连连说:“沙瓦(你好)。”
依朗勾连忙笑着回答:“沙瓦,沙瓦!(好好)”
“姆祖利?(一切都好)”
“姆祖利,萨那!(一切非常好)”
“萨拉马?(平安吗)”
“萨拉马,桑泰!(平安,谢谢)”
李建国虽然听不懂,但却看出了是相互问好。他觉得挺奇怪,昨天还在一起干活,就隔了一宿,怎么像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一样?太有礼貌了,太热情了。李建国被感动了,还有点羡慕。
三个拉菲克继续聊天,依朗勾继续抽烟,眼看就剩小小的一截了,埃杜瓦蒂伸手对依朗勾要烟。依朗勾突然神气起来,两眼望天,看也不看埃杜瓦蒂,连吸两大口,然后把剩下的很短的烟蒂潇洒的往地上一扔,转身走了。
埃杜瓦蒂连忙弯腰捡起,嘴里连连说:“桑泰,桑泰萨那(谢谢,非常感谢)。”
这一幕,把李建国看得是目瞪口呆,甚至可以说是惊心动魄。他心里乱乱的特别难受,说不出缘由。
许靖思出现在他身后,拍了一下他的肩,沉声说:“我第一次见到也很震惊。其实这不是小事情。做人的尊严,民族的自尊,就是从每个人,每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上体现。从这里我才明白殖民主义的余毒必须肃清,民族尊严必须恢复,这个国家,这个民族才有希望。”
两个人向轨道车走去,许靖思看看李建国接着说:“我们国家也穷,也是从半封建、半殖民地解放出来的,但我们硬气,再穷不求乞,再穷不折腰。从这一点说,应感到自豪。我们援建铁路,就是自尊、自强、自立、自豪。”
李建国激动了,看着许靖思,狠劲的点头。
许靖思看了李建国一眼,笑着说:“你的‘西卡拉’还有吗?”
李建国没听懂,一脸困惑地问:“啥?啥什么啦?”
许靖思笑了说:“这是斯语,你以后得多学点,天天和朋友们打交道,常用语得会。”
“那好,我以后守着你就跟你学。对了,你刚才说的什么啦是啥意思?”李建国问。
“有有,”李建国赶紧掏出烟来,一看是半盒,一边递给许靖思一边说,“宿舍还有,等回去你拿盒整盒的。”
许靖思没接烟,只是说:“要是还有就先留着,等高兴了或过什么节再拿出来。平时就买点‘顿巴谷’,喔,就是旱烟抽。你没看见老战友都抽旱烟?这是为了攒点钱,等回国还得买三大件,还给家里买点纪念品呢。”
李建国恍然大悟:“啊!怪不得大家都卷烟抽呢。”
轨道车跑了一会便在一个界碑旁停了下来。许靖思他们下了车,轨道车就开走了。
许靖思看看周围茂密的灌木林,都有一房高,便对李建国说:“好了,到地方该干活了。你就警戒,多注意深草里,灌木丛有没有动静。”许靖思交代完,就指挥拉菲克们散开了。
这一带已经有了小丘陵。铁路顺着丘陵边缘穿过,所以多数一面是平原,一面是灌木丛生的高坡。铁路路基是用土垫起来的,有一房高,和地面有30度的斜坡。路基离丘陵有大约十多米的平地,就像一条两边高中间低的走廊。
复测组测量的线路就在这平地上,一溜花杆有序的排开,许靖思聚精会神的指挥着,进度很快。
前面出现了一个弯道,花杆的排列变成了一个圆弧状,这就给测量增加了难度。需要测量的人多次两头测量,不断调整弧度才行。花杆一延伸开就是五十米,许靖思已经来回跑了三次了。跑这点路不算什么,关键的是,在靠近土坡一侧有好大一片灌木丛,档的花杆若隐若现,看不太清。
许靖思又跑了一趟,还要回到另一头,他低头疾走,突然听到拉菲克们大喊:“老许,天包,天包。”
许靖思一愣,猛的站住脚一看,自己面前有一片将近两米高的树丛,拉菲克们要是不喊,自己就要钻进去了。也就是在这时,突然离头顶不远处传来一声似婴儿啼的叫声,是这么近。
就在这时,面前的树丛哗的一下分开了,一只高大的非洲象迈出灌木丛,两只像蒲团一样的大耳朵“啪啪”的扇着,粗大的鼻子已经高高扬起,只要是一落下,许靖思就会灾难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