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道士走到后面,只见七个女子齐齐跪倒,叫:“师兄!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道士用手搀起道:“你们早间来时就要与我说什么话,可可的今日丸药,这药忌见陰人,所以不曾答你。如今又有客在外面,且等我送走他们再说罢。”
绿依扯住他道:“告禀师兄,这桩事,专为客来方敢告诉,若客去了,纵说也没用了。”
道士笑道:“贤妹说话颠倒,怎么专为客来才说?且莫说我是个清静修仙之辈,就是个俗人家,也知道待客之道,先要将客人送走再言自家事。你且让我出去。”说着要拂开帘子出去。
红菱见状一拧身挡在他面前,柳眉轻蹙,嗔道:“师兄,你怎么偏向着外人,全不念同门情谊!”
道士见状皱起眉来,“师妹何出此言?”
红菱这才放软了语气,带些愁容道:“我们道行低微,不似师兄清净修身,全然不顾凡尘俗事。前厅那几人中,金色头发那个男子,我等前些日子和他有些冲撞,那人本事不俗,我姐妹差点丧命于他手下。容身之处也被他一把火烧了,无奈之下才来叨扰师兄。”
“此话当真?”道士微怒道。
“万不敢欺瞒师兄。”红菱微微颔首,再抬起眼来,眼眶里已经泛起盈盈水光,好不惹人怜,“那人心狠手辣,虚伪狡诈。想那几个和他同行之人,也必定是宵小之徒,不轨之辈。”
那道士闻言恼恨,遂变了声色道:“我见那和尚谈吐不俗,那几人看起来也是堂堂正正,却不想原来这等无礼!这等惫懒!你们都放心,等我摆布他!”
众女子急忙道:“师兄如若动手,等我们都来相帮打他。”
道士道:“不用打!不用打!常言道,一打三分低,你们都跟我来。”
众女子相随左右。他入房内,取了梯子,转过床后,爬上屋梁,拿下一个小皮箱儿。开了锁,取出一包儿药来,道士对七个女子道:“妹妹,我这宝贝,若与凡人吃,只消一厘,入腹就死;若与神仙吃,也只消三厘就绝。依你们说的,这些人只怕也有些道行,须得三厘。”
下好了药,那道士换了一件衣服,虚礼谦恭走将出去,请唐僧等又至客位坐下道:“师父莫怪,适间去后面吩咐小徒,教他们挑些青菜萝卜,安排一顿素斋供养,所以失陪。”
唐三藏客气还礼。
“童儿,快去换茶来,一厢作速办斋。”道士顺势吩咐道。
那小童走将进去,将那下了药的茶端出来。
孙圣七早觉得道士离开这么久会有猫腻,接了茶锺,低下头似是不经意的吹了吹茶水飘起来的热气,眼里一道金光闪过,勾起嘴角,忽然大喊一声:“等等!”
众人被他这喊声一惊,送到嘴边的茶杯顿住。
“何……何事?”道士强作镇静。
“道长,你这茶杯里好像有东西……你瞧。”孙圣七用法力将杯子平稳的送到道士跟前。
趁道士低头看茶水的时候,孙圣七给众人打眼色,蓬天蓬朵很快心领神会,沙璃本也不食这些,只是唐三藏懵懵懂懂的不明就里。
“兄台大抵是看花眼了,这茶水清澈,若有杂物,左右不过是茶叶吧。”道士有些不自在地和孙圣七对视,暗地觉出孙圣七不是泛泛之辈。
“哦~”孙圣七点点头,一勾手,道士旁边的茶杯便稳稳地飞过来落在手上,低头转了转茶杯,笑道:“道长,我看你那杯茶不错,不如我们换饮吧?”
说着不管道士阻拦,端起手中茶杯一饮而尽。
道士看着手里拿杯本应给孙圣七的毒茶,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好茶!”孙圣七夸张地叫好,抬眼看道士:“道长为何不喝?”
“看来那人是看出端倪来了。”红菱在帘子后看着前厅的情况,跟其他姐妹说。
“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师兄法力高强,未必不是那泼人的对手。既然他们不饮毒茶,咱们就直接拿武器上罢!”
说完拿出武器,跟众女妖使了眼色便冲出去。
孙圣七正一脸玩味的看着道士进退两难,忽然觉出旁厅那几股还算安分的妖气突然暴动起来,一把长剑穿破帘子向他刺来。
孙圣七早有准备,不慌不忙的一闪身躲开,现出金箍棒向那女妖打去。
众人注意力都被突然出现的女妖吸引了去,道士抓起唐三藏,将手里的毒茶强灌进他嘴里。
“唔——咳咳咳咳……”唐三藏挣扎着,但抵不住道士力气大,茶水半洒半漏被灌进去不少。沙璃本来在对付一个女妖,见状挥舞起巨剑朝道士打来。
道士急忙松了手躲开沙璃的攻击。
沙璃欲追击,却被唐三藏一把扯住,“沙妹,肚子……哎呦……”
唐三藏面色霎时惨白,冷汗涔涔。
“师父!”
“哼哼,尔等欺我师妹,还想让我奉你们为座上宾么!”
孙圣七也怒了,冷笑道:“师妹?不知尊师是何方神圣,尽教些配合阴阳的下等法术?”
“我把你这该杀的泼人!欺我师妹不然,还要辱我师尊,罪上加罪!我岂能饶你!”
说着取一口宝剑朝孙圣七披头砍来。孙圣七举棒相迎,与他厮打起来。
几十回合下来,道士见事不谐,丢下一个虚招抽身便走。孙圣七自然不肯放他,急纵云追上去。
道士见走不脱,即发狠举剑来迎。这一场好杀:浑身解数如花锦,双手腾那似辘轳。乒乓剑棒响。惨淡野云浮。杀得风响沙飞狼虎怕,天昏地暗斗星无。
又战经五六十合,那道士手软,一时间松了筋节,奋力向后一跳,同时撕拉一声裂了身上皂袍,****着上身。孙圣七没想到他有此举动,稍一分神,就见那道士把手一齐抬起,只见那两胁下有一千只眼,眼中迸放金光,十分利害:森森黄雾,艳艳金光,两边胁下似喷云;千只眼中如放火。
幌眼迷天遮日月,罩人爆燥气朦胧。
孙圣七没防备,一时间困在了金光黄雾中。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却只在那金光影里乱转,向前不能举步,退后不能动脚,却便似在个桶里转的一般。
无奈之下纵起一股无名火,奋力往上一跳,撞破了那金光,却撞得头皮发麻,反应过来还有些刺痛。
等视线清楚了,孙圣七看看四周,已经没有了那妖道的身影。
暗骂了一句,正要回去,却听见一阵啼哭声传来。
孙圣七顺着哭声寻过去,见一个妇人,身穿重孝,左手托一盏凉浆水饭,右手执几张烧纸黄钱,从那厢一步一声哭着走来。
孙圣七觉着这妇人来的蹊跷,悄悄用火眼金睛一瞅,果然不是凡人。那人头顶祥光,霞彩熠熠,满头银发,浑身华贵之气。
有些眼熟。
孙圣七见那妇人迎面走来,行了一礼,问:“夫人怎么了?”
妇人噙泪道:“我丈夫因与黄花观观主买竹竿争讲,被他将毒药茶药死,我将这陌纸钱烧化,以报夫妇之情。”
“那这么说,夫人是知道这观主底细了,可知道有什么对付他的法子?”
“他本是个百眼魔君,又唤做多目怪。即便你有大神通,还近不得那厮。想要破他那金光,天下只一位圣贤。”
“何人?”
女子道:“南上千里之外有一座山,名唤紫云山,山中有个千花洞。洞里有位圣贤,唤做毗蓝婆。”
“多谢仙人指点。”孙圣七又行了一礼。
那妇人惊讶孙圣七能看出她的真身,也未做解释,只说:“快些去罢,恐你师父等不来解药了。”
“敢问是哪位仙人,在下日后自当好谢。”
“我乃那个守着先夫田财的寡妇也。”妇人说着不见了踪影。孙圣七这才想起来,刚刚那眼熟的妇人,就是四圣试凡心那个唤作黎山老姥。
孙圣七没有耽搁,纵云到紫云山千花洞外。
犹豫片刻进了洞,见一个女道姑坐在榻上。那道姑虽然不是二八年华娇俏水灵的小女儿模样,但一身素然清新,面容和悦却不失宝相尊严,一时间让人生出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感觉。
孙圣七不喜欢那些道貌岸然的神佛,可眼前这人却让他油然升起一股敬畏感。他试探的开口:“毗蓝婆尊者,在下孙悟空,唐突问讯。”
菩萨即下榻,合掌回礼道:“大圣,失迎了,来此有何贵干?”
孙圣七疑惑:“你认得我?”
“你当年大闹天宫时,普地里传了你的形象,谁人不知,哪个不识?”
“……嗯。”孙圣七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素不和这些神仙们交往,不知道自己名声这么大。想起自己来此的目的,孙圣七急忙问:“往北千里有个黄花观,观中有一妖道,我听说菩萨有法子降那妖道,特来请教。”
“大圣名声三界无人不晓,而我自盂兰会后隐姓埋名三百余年,大圣如何知道敝处?……也罢也罢,我本不再管外界之事,奈蒙大圣下临,不可灭了求经之善,我和你去来。”
孙圣七道谢,却见毗蓝婆拿出一根绣花针来。
见孙圣七不解,毗蓝婆笑道:“这针不属五行,乃我小儿日眼里炼成的。”
“令郎是?”
“小儿乃昴日星官。”
说话间回到黄花观,见整个观被一层层蛛网包裹的严严实实。
毗蓝于衣领里取出一个绣花针望空抛去,响一声,破了蛛丝。
毗蓝婆再一挥手,将一粒丹药扔给孙圣七,冲他道:“大圣,且救你师父去罢。”
孙圣七疑惑:这么简单就完事了?
走入观里,见一只巨大的蜈蚣趴在地上,被一根银光闪闪的长针定住身形,不能移动,只有腿在微微颤动。
孙圣七先去正堂给唐三藏喂了解药,总算保住性命。
这厢几个蜘蛛精也被擒住,现了原形。
蓬天见状举起武器想解决了这些妖怪的性命,却被毗蓝止住道:“天蓬元帅息怒,上天有好生之德,且他们也未作大恶,不必赶尽杀绝。恰巧我洞里无人,待我收他们看守门户也。”
“悉听尊意。”孙圣七恭敬道。
毗蓝婆这便收了众妖,辞别了唐三藏等人。
见毗蓝婆的祥云瑞光远了,蓬天问孙圣七:“这阿婆好厉害,哪里请来的高手?”
“毗蓝婆菩萨,他儿子是昴日星官,原形是只公鸡,大概公鸡正好降蜈蚣吧。”孙圣七答道。
“那……”蓬天停顿了一下,问:“那这个阿婆是个母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