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慎言顺着台阶向下走，大大的水晶吊灯照射下来，金质扶手反射出冷冷的光。
摸上去，触手冰凉。
林家的装潢，总结起来就四个字，冰冷奢华。像是被金钱堆积起来的巨大坟墓。
在林慎言残留的记忆中，林家还不是这个样子的，那时候他的母亲还在人世，家还有点人味儿。
不像现在，全都是人民币的味道。
恶俗的对所有人宣告，我有钱。
在这一点上，林振海和徐娇娇也算般配了，审美情趣的格外一致，也是徐娇娇坚挺四年还没有被小四小五们干倒的重要原因之一吧。
黑色的皮鞋以其特有的频率往下走着，林慎言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头痛依然困扰着他，只是没有了安晓琪的聒噪，减轻了少许。
随着时间的推移，什么都会变。新人换旧人，只需要短短几个步骤。
徐娇娇进驻到林家，行使女主人权利的第一件事便是重新装潢，连那个旧人的所有痕迹一并抹去，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
除了他二楼属于自己的地方，林家所有的一切都焕然一新。
是不是他的记忆也一样，存在过很深刻却被他完全遗忘的事情……
“少爷，程律师来了。”
白衣黑裤的佣人在转角处出现，对林慎言躬身报告着。
“程律师已经在客厅等您半个多小时了。”
林慎言点点头，继续向下走去，不远处的客厅内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他循着声音望去，程昱正在讲电话，脸上表情是私底下少有的专注认真。
这个电话，原本是在程昱的计划之外的。
在等待林慎言的时间里，他不自觉地想起了昨天的苏浅语，从得到的信息来看，作为律师的直觉告诉他。
苏浅语有一笔超出负荷的欠债，需要在三天之内了结。
如果还不上……那些社会不良人士应该就会采取措施了吧？
而今天，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也就是说她还有一天的时间来筹措资金。
程昱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稍加犹豫，还是打了这个电话。他想要将昨天没有说完的话告诉她，如果她有困难，他可以提供帮助。
他说不清楚是出于一种什么心理，或许是补偿？
如果林慎言知道真相的话，也一定回去帮她了解此事的，而他是隐瞒事实的人。
程昱总有一种感觉，苏浅语此刻的惨状，他应当负有一份责任。正是这个念头，才促使他拨通了电话。
“……不是说欠了债么，欠了多少，我可以帮你。”
程昱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温润，不急不躁，仿佛能够抚平人心。
苏浅语接到程昱的电话已经很意外了，没想到内容让她更意外！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都被她碰上了……程律师真是大好人！
此刻她也没有什么矫情来矫情去的纠结，眼看三天期限就要到了，她要是再拿不出钱来，就真的要惹怒强哥了。
上次临阵脱逃前，强哥对她或许还有那么一丝怜悯包容，可是这次嘛……
她简直都能看到自己悲惨的下场。
所以程昱此刻的提议，简直就像是破开黑暗的一道光，苏浅语只想紧紧抓住，先过了眼前这个坎再说，程律师的人情以后总有机会还的。
迅速的在心内盘算了一个数字，她报了出来。
“十五万。”
是的，十八万的债务，整整四年的辛苦还债，刨除利息一共还剩下十五万……高利贷真是吸干人血的东西！
清亮的嗓子，带着一丝羞恼，通过手机传到程昱耳边，让他不由得松了口气。
还好，才十五万……
“十五万是吗，我可以借你。”
苏浅语一呆，有些迷茫的双眼忽的睁大，幸福来得也太突然了吧？
“真的？！”
语调瞬间拔高，开朗带着无限的惊喜，让人只听声音，都能想象到发声的人，此刻脸上的表情该有多灿烂。
可是……为什么？
亲身的经历，让苏浅语惊喜过后，有了一丝疑惑。
就像是四年前的林慎言，答应给她二十万，代价是通过试用期女友合同，付出她的身体。
就像两天前的强哥，答应免除她的债务，代价是做他七天的情人。
任何得到，都要付出与其相应的代价。
而她一个一穷二白的姑娘，浑身上下最大的价值就是这个姑娘本身，残忍的生活告诉苏浅语的金科玉律，就是不会有人平白无故的伸出援助之手。
凡伸手，必定有所图。
程律师，图什么？
“为什么？”苏浅语问出声，看着夜空中一闪一闪的星，缓缓地说着，“还是说程律师已经有钱到，任何见过两三次的朋友都可以随手借出十几万？”
程昱心内低笑，没想到这女孩子还挺有戒心。
“最近刚好有点闲钱投资，借给你，加一分利，比存银行来的利息高多了。”
镜片后的双眸，闪过一丝笑意，他语气轻松自然，接着说道。
“还可以顺便帮助一个只见过两三次的朋友，平白落个大人情，你说划不划算？”
“……这样看，还真得挺划算的。”
苏浅语被他绕的头脑有点迷糊，总觉得哪里不对……
程昱嘴角微微勾起，语气平淡，不知不觉拿出了专业律师的口才。
“还是说，你宁愿冒着被追债的风险，欠高利贷的债，而不愿意欠我的？莫非我比高利贷还可怕？”
苏浅语：“……”
突然就好对不起程律师的感觉，程律师这种社会精英，长得不赖个人能力强，有事业有地位的专业人才，能图她什么呢？
真是污浊的眼睛，看到的全是污浊！
在暗无天日的生活里呆久了，就开始不相信阳光了……
就像程律师说的，见过两三次的朋友，意思是她从此可以有个看起来很厉害的律师朋友啦？
“程律师没有高利贷可怕，不，程律师不可怕，也不是……”
最终苏浅语垮下肩膀，放弃了辩解，脚尖蹭着天台的水泥房顶，这是刚交到朋友就要的得罪人的节奏？
这样下去，事情永远纠结着玩法解决，程昱努力压下想要翘起的嘴角，建议道。
“不然明天见面谈吧，还是那家咖啡厅，怎么样？”
“好啊，好啊……”
苏浅语重重点头，直到最后挂断电话，看着美丽的夜空，她还是觉得这一切实在是太神奇了。
究竟是路过的哪路神佛听到了她的祈祷，居然能够在即将掉入万丈深渊的时候，绝处逢生？
看来她苏浅语也不总是那么倒霉嘛！
天无绝人之路，只要坚强的撑下去，就会迎来阳光灿烂的一天！
她现在万分庆幸那天推开了强哥，这不，悬崖边也硬生生的开辟了新的道路。
可是她和程律师总共也就见了三次面，真的就发展出了这么深厚的友谊啦？
莫非程律师真的是传说中的大好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