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阿湛的这句话，苏浅语顿住，很快她便笑眯眯的接口。
“说什么呢，我和妈哪有什么辛苦的，哎呀，差点忘了，我厨房里还洗着菜呢！”
说着就向窄小的厨房走去，苏湛看向姐姐的背影，若有所思。
洗菜盆里有一把嫩嫩的小青菜和一小块鸡胸肉，苏浅语想了想，还是从一旁的小冰箱里拿出了一早去菜市场买的牛腩。
将牛腩洗干净，用刀背将筋拍散，加上葱姜料酒腌上，她从角落里拿出收好的塑胶小凳子，开始有一下没一下的削起土豆来。
阿湛真的是长大了。
原本就很有天赋的他，考入艺术学院主修学习进步非常快，知道赚钱，知道心疼她和妈妈。
看到阿湛现在健健康康的，和这个年龄的男孩子一样有活力有爱好有追求，她真的觉得，哪怕再辛苦一点也没关系。
这四年来，说好也不好，说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当初她拿到那二十万的支票，付了阿湛的手术费，手术很成功，医生说只要好好的养着度过排斥期就没问题了。
她以为日子终于苦尽甘来了，就算她被鄙视被抛弃，甚至付出自己的身体，也值得。
可是很快，日子便不再乐观。
换肾成功后，必须要定期服用抗排斥的药物，加上营养费和后期检查费用，他们原本就捉襟见肘的经济更加不堪了。
如果不按时治疗，很有可能阿湛刚刚换的肾会出现排斥状况，最坏的结果是完全失去效力，重新回复到以往需要考透析维持的身体。
她决不允许那种情况发生，无奈之下只好向季小小借钱。
想到小小为了借钱给她遭遇到的……苏浅语苦涩的摇了摇头，手中的土豆渐渐削好皮，她拿起另外一个。
季妈妈得知小小借钱给她，认定女儿上当受骗了，严禁小小和她这个又坏又穷的朋友来往。在小小的反抗下，甚至后来直接将小小送到国外读书，每年偶尔回来一次。
说起来季小小还真是被她害惨了……
毕竟一个吃货，被流放到黑暗料理的鼻祖英国，每次联络，那个怨念隔着大洋彼岸她都能感受的到……
有了小小支援的那笔钱，阿湛的身体也一天天的健康起来，就在她和妈妈努力工作，快要把钱还掉的时候，忽然有追债的上门。
看着她那去世好久的父亲，亲笔签名的欠条，她觉得整个天都灰了。
这笔欠债是真的，父亲去世前曾经借了一笔钱应急用，到期的时候人已经没了……到现在利滚利变成了十八万。
似乎，生活一直在对她开着玩笑。
每次在她好像下一秒就要看到阳光的时候，一个巨大的阴影就会笼罩下来。
想起那段时间的遭遇，苏浅语苦笑不已。
警匪片里才会看到的刺青光头刀疤之类的流氓地痞，她几乎每天都能遇到。拿不出钱，好啊，给你们家里扔死老鼠，打砸门窗，恐吓威逼。
像今天的泼油漆，简直是不要太常见。
看着妈妈和弟弟整天提心吊胆的过日子，最后她忍不可忍，千万百计的打听到了这伙人的老大，强哥。
她藏了把水果刀就去找了强哥，将刀子亮在他面前。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想清楚了，我们又不是不还钱，可总要给我们时间来赚钱啊，这样逼死人有什么好处？
强哥这样的大人物应该不会给我们计较吧……再这么不给我们一家人活路，我就是拼上一条命，也要拉着强哥下水！到时候非但添了麻烦，钱也收不回来，有什么好处？”
她现在回想起来都脊背发凉，完全不知道自己当初哪里来的勇气。
她当时几乎抱着不死也要脱成皮的心态去的，没想到那位强哥还算讲道理，并没有拿她怎么样，反而料理了几个手段极其恶劣的小弟，派黄毛每个月按时来收钱。
几次搬家到了这里，虽说条件比较差，但生活总算是安定了下来。
她重新找到了一份甜点店的工作，勤勤恳恳永不喊累，辛苦了几年终于爬升到领班的位置。加上妈妈的工资，一家人也能勉强过活，不过还债就只能还掉利息。
她站起身，将土豆洗干净切成块，和腌制好的牛腩一起放入锅中炖煮起来。
抬眼看了下时间，已经六点钟了，从被报纸糊着的厨房窗口看去，黄昏的晚霞一片灿烂。
苏浅语的人生已经习惯打击、站起来，打击、站起来的模式，她相信只要她够努力，就能够还清债务，拥抱幸福。
最起码他们一家人现在都健健康康的在一起，这才是最重要的。
家人，是她最后的底线。
她手脚利索的打火，炒了个小青菜，鸡胸肉和切成丁的土豆黄瓜胡萝卜一起，炒成宫保鸡丁，再来一个紫菜虾皮蛋汤。
将蒸好的米饭盛出来，两菜一汤摆好，苏浅语冲着房间喊道。
“阿湛，开饭了！”
然后转身拿起手机拨通了妈妈的电话。
“老妈，你什么时候下班，我都做好饭了。”褪去了在弟弟面前的成熟，妈妈面前，苏浅语就像是乖巧的小女孩儿。
“你们先吃，不用管我。今天生意特别好，估计会比较晚回去，你和阿湛乖乖的，好好吃饭早点休息啊。”
苏妈妈在一家火锅店做服务员，晚上正是生意好的时候，经常到块打烊才能下班，苏浅语知道妈妈都是为了那一个小时十块钱的加班补贴。
她放下手机，走到简陋的餐桌前，坐下默默的扒着饭。想到即将面对的困境，有些食不下咽。
努力吃了几口，她放下碗筷。
“我等下有事要出去，你一个人在家要乖，对了，给你炖了牛腩当宵夜，等时间差不多就拿出来吃掉知道吗？”
苏浅语拍了拍弟弟的头，细心的交待着。
“嗯，谢谢姐！”
苏湛惊喜的抬头，他最爱吃他姐煮的土豆牛腩了，当即点了点头，开心的答应下来。
看着姐姐换鞋子要出门的样子，苏湛漂亮的眼眸中有些黯然，他知道，妈妈和姐姐这么辛苦，时不时要加班，都是为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