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举大会的场地是在乡小学的操场上,操场中间摆了一个台子,台子上搁着一张长方桌,桌子上边放着一个正方形的纸箱,台子后边拉着一条横幅,会计用毛笔沾了沾墨水然后在横幅上写上乡长选举大会几个大字,桌子的两边摆着两张凳子,凳子上分别坐着邓辉和冯明权,冯明权看起来有些胸有成竹胜券在握的样子,邓辉额头上都渗着细小的汗珠,他掐着自己的大腿,让自己的身体尽量不要发抖,他明白已经没了退路,只能听天由命,操场上的两边挤满了人,大家都来看邓辉和冯明权的一决高下,操场内侧也是坐满了人,三百来号投票的人全部正襟危坐的端坐着,乡里的村支书见那会计写好字后,在一旁高喊道:“选举大会,还有三十分钟即将开始,现在开始发票,大家拿好票后,等会写上要投的人的名字就行。”那会计念完,邓辉就感觉像是在宣判自己死刑一样,许姿燕在台下看见邓辉那一系列的细微紧张的表情变化,她也更是紧张起来。
她开始有些后悔,扯了扯许丽丽的衣服说:“姐,那周翔怎么到今天还没回来,他说他要救李大叔,现在李大叔没救成还搭上了我家邓辉的一条命,你妹夫的命可就捏在了他的手里。”许丽丽也担心了起来,不停的向远处张望,见许丽丽不说话,许姿燕更害怕了。
“姐,那周翔莫不是真像我家邓辉说的那样害怕跑回家了,他根本就是害怕,而不是为了救李大叔也不是为了这个乡的乡亲。”
许丽丽紧张的将自己的指甲都掐进了肉里:“不会的,他不会骗我的,我相信他。”
那村支书再次大喊道:“大会开始,现在可以请两位候选人分别拉拉票。”
冯明权站起来一脸笑道:“我们选举大会是秉着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乡亲们请放心投票,把票投给我冯明权的,我冯明权会记在心里,那些没把票投给我的,我也会记在心里。”
许姿燕在下面骂道:“冯明权那个老狐狸,竟然先礼后兵,说出这样的话,这分明就是在威胁投票的人。”
冯明权说完就坐回到了凳子上,他朝邓辉不怀好意的笑了笑,这下该轮到邓辉拉票了,他站起来,谦卑的朝着台下深深的鞠了一躬,冯明权在一旁极为不爽的说:“装模作样。”
邓辉又再次朝台下深鞠了一躬,他说:“我邓辉,书读得不多,但也读得不少,我自认为我是个知识分子,所以知识分子就是应该报效国家,造福人民的,我邓辉别的本事没有,如果我幸运的当上了这个乡长,那这全是在座的每一位叔伯姨婶对我的厚爱,我也一定不会辜负大家的厚爱,造福茶河乡,造福我们茶河乡的乡亲,让大家能够过上更好的日子,过上更好的生活,走出这片大山。”
他话音刚落,台下一阵掌声,洪亮的掌声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灵魂,许姿燕、我妈和许丽丽听得很是感动。
冯明权生怕形势会变得对他不利,他赶紧对那村支书说:“赶快开始。”那村支书就对着下面喊:“大家现在开始写上要投的人的名字,将写好的票放进台上的箱子里。”一阵过去,投票的人陆陆续续的回到了座位上,那站在横幅旁边的会计用毛笔再沾了沾墨水,在横幅上又分别写上了邓辉和冯明权的名字,村支书从箱子里开始一张一张的打开票选,每打开一张,看到票上面的名字就会喊道邓辉一票或冯明权一票,站在横幅边上拿着毛笔的会计就会在邓辉或冯明权相应的名字下面写上一横,票选进入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冯明权一直领先得了84票,邓辉得了42票,邓辉紧张得手心里都冒出了汗,这时候,三辆面包车停在了公社的乡办公室门前,从车上下来了十几人,他们径直向乡长办公室走去,治安队里的人看到这边的情况,四个人拿着警棍就朝那些人走去,他们刚一到门口,就被进去的人瞬间制服了,其中一个西装革履的中老年男子走上前对那些治安队里的人掏出一个证件,那四人看了证件上的几个大字后吓得不敢乱动,另一个和那中老年年龄相仿的人对身后的一个手里拿着一堆文件的中年男子说道:“陈科长,要用最快的速度找出这些有利的证据出来。”
被叫作陈科长的那名中年男子谦恭的回应道:“请书记放心,保证完成任务。”治安队的四人知道要发生大事了,刚一被松开就想往外跑,前脚才踏出门就又被七八人给制住了。
票选结果统计完成,那村支书上前念到:“总共339人参与投票,其中29人弃权,最后得票是,冯乡长178票,邓辉132票,所以,根据茶河乡人民群众的一致选举,由原冯明权乡长继续连任。”台下有的人暗自神伤,有的人一脸无奈,听到这个结果,邓辉一屁股倒在了凳子上,苏建国这时候从台下冲上台去兴奋道:“冯乡长万岁,冯乡长万岁。”
许姿燕、许丽丽和我妈彻底傻了眼,许姿燕和许丽丽是最无法接受这个结果,她们动员每家每户的时候大家都信誓旦旦承诺会将票选投给邓辉,可结果却完全背离了他们的承诺,她们三人走上台去,许姿燕扶起邓辉说:“老天真是瞎了眼,乡亲们真是瞎了眼。”她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努力了两天的成果却在倾刻间崩然坍塌,两天前给出的承诺却在朝夕间化为乌有,我妈说:“这些人临时改变主意一定是怕你落选了冯明权会报复他们,他们也是无可奈何情有可原。”
冯明权心里甚是暗爽,他走过来,拍着邓辉的肩膀说:“年轻人,你毕竟还是太年轻,不过也算有种,好自为之,但愿你未来的生活不要太过曲折才好,自求多福吧。”每个人都知道冯明权是个有仇必报的人,自然明白他这是话里有话。
邓辉说:“呸,哪怕是粉身碎骨,我也要跟你这种畜生斗争到底,哪怕未来命运堪忧又如何,那是我命里注定的,可人在做天在看,你迟早会遭到惩罚的。”
苏建国冲上来就给邓辉一耳光,我妈她们推开苏建国挡在邓辉的前面,台下开始轰动,七嘴八舌的躁动了起来:“太不像话了,怎么能打人呢怎么能打人呢。”
冯明权对着下面喊:“大家安静下来,刚刚他辱骂国家干部,苏主任是在教育他呢,现在散会吧,大家都散去,不过邓辉和那三个女人留下。”围观的群众久久不愿散去,有的人却陆续开始离开。
“还请等等……”远处传来一个中老年男子的声音,那声音听着是那样的铿锵有力威严而厚重,大家都寻着声音望去,只见十几人整整齐齐的朝这边走来,前面是两个中老年男子领着头,西装革履好生气派,那中老年身后跟着两个中年男子,一人还不停的向台上张望好像在寻找些什么,他们身后跟着的七八人都是身着一身迷彩色的服装,右手臂的服装上有着刑警两个特别醒目的文字,距离稍近一些,许丽丽看到中老年身后的其中一个男子,正是周翔,她捂着嘴惊讶得不敢相信,眼泪一下子就流满了整个脸颊,她说:“他没有骗我,他回来了,他终于回来了。”
我妈问:“谁回来了?”
许姿燕高兴的说:“难道是周老师回来了?”许姿燕也朝路边望去,她一下子惊叫出来:“姐你快啊,你快看啊,是周老师,是周老师。”
冯明权看清了那些人吓得一屁股倒在了地上,大叫道:“完了,完了。”乡亲们什么时候见过这种阵仗,吓得一动不动的立在路边自动的让出一条路来,虽然不知道那些人是做什么的,但他们一走进来所有的乡亲都肃然起敬的敬起了礼,那两个中老年男子冲他们慈祥的笑笑,然后给身后那些穿着迷彩服的人一个手势,那些人瞬间冲上台去制住了冯明权和苏建国,苏建国叫道:“干什么,干什么,反了你们,知不知道我们是谁?敢扣老子?”
冯明权骂道:“蠢货,你给我住嘴。”被冯明权一骂,苏建国也就不敢吱声了,周翔走上台后朝许丽丽她们挥手,示意她们一切放心。
那两个中老年男子走到冯明权身边,说道:“冯乡长,你好大的官威啊。”
冯明权知道来人身份不低,怯懦的问道:“请问你们是?”
其中一个中老年再次将自己的证件拿出来,递给冯明权看,冯明权一看证件上纪检委三个字心就顿时堕入了无边的深渊里,苏建国一看冯明权的样子就知道来人官一定不比他姐夫小,立马求饶道:“求大人饶恕,求大人饶恕。”
冯明权说:“检察长大人,你们能不能看着杨镇长的面上放了我们?他以前对我说县里市里的领导他都认识的。”
另外一个中老年说道:“你是说杨昌健吗?他现在自身都难保了,还能救得了你?你们滥用职权欺诈人民群众贪赃枉法的时候怎么不会想到这一天?现在你们的所有犯罪证据都已搜集充分,你们就做好被党和国家和法律的处分吧。”那中老年男子对着那检察长说:“老江,他们就交给你了。”
那检察长笑说:“老丁,那我就先行一步了,局里还有很多案子要处理呢。”冯明权和苏建国被带走押上车的时候,乡民们一路追到了公路边上,所有人一路上拍手叫好欢欣鼓舞,中老年男子走到邓辉面前,说道:“年轻人,敢与恶势力作斗争,不屈不挠,有胆识有气魄,我欣赏你这样的年轻人。”邓辉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在了一旁,那中老年男子向他伸出手和他握手道:“我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县人民政府的书记丁宝国。”邓辉吓得立马将手缩了回去,那书记说:“这冯明权停职了,茶河乡一时间就没了领导人,这样吧,你刚好也参与了选举,你就暂时做茶河乡的代理乡长,如果一年后你能将这个乡长做得有声有色能给这个乡的群众带来利益,一年后就正式升任这乡长一职可好?”
邓辉高兴得有些说不出话来,结结巴巴的说:“行……行,一定不负书记的厚爱,一定不会辜负这一乡的乡亲。
”那书记听后很是满意:“年轻人有活力有干劲,好好干,我相信你,茶河乡的乡亲也相信你。”听见邓辉成了代理乡长,乡亲们又是鼓起了掌,我妈这时候才紧张的想起来:“我爹呢,我爹呢?”
这时候周翔走过来说:“你放心吧,李大叔已经被放出来了,这会估计都被送回家了。”
我妈一下子就哭了:“谢谢书记,谢谢周老师。”原来周翔那晚到达镇上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十二点钟,所以他只能先找间小旅馆住下来,那旅馆的老板娘看见周翔蓬头垢面一脸煤炭灰走进来的时候就吓在了原地吱吱唔唔的问:“请……请问是要住店吗?”确认他不是强盗或者打劫的犯罪分子后,那老板娘放下心来带他去楼上的房间,并招呼伙计打来热水让他洗个热水澡,第二天邓辉早早就去买了第一班到县城里的车票,他家里的人一看到他回来了都是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的说:“你终于想通回来了。”周翔来不及解释,他把事情的缘由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爷爷,他爷爷听后拍案而起:“岂有此理,这样的和平时代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你等等,等我换身衣服就带你去见你丁伯父。”他爷爷口中的丁伯父正是县里的县為书记,他和那位书记的爹曾经是一个土壕子里一起打过仗的战友,有着浓烈的革命情感,那县书记听周翔讲后立马开始着手调查,并让周翔当天带着他亲赴茶河乡,赶来的时间刚好是恰到好处,丁书记一行人开始返回,乡里的人一路热情欢送,有的人跑回家里带来一些地道的农产品硬要送给那书记以表达乡民的感谢之情,丁书记走得时候给了周翔一个香囊,他说:“翔啊,你爹娘也盼望你回去发展,能有个好的前途,来之前他们对我说前段时间有个从城里来的女娃子来找你,见你没在家又买票回去了,留下了这个香囊,说只要你看了就会明白,你爹说你走得匆忙,没来得及给你,让我转交给你,等你这学期支教结束了就赶紧回来吧,男儿嘛,应该志在四方报效国家,回报社会。”周翔拿到这个香囊的时候回忆如潮水般向他袭来,他记得这个香囊是她母亲在他去SH念大学的时候亲手为他缝制的,香囊里面镶嵌了一枚铜钱,戴在身上可以保佑平安健康,后来他把那个香囊送给了他的初恋女友,直到分手的时候,周翔对她说,如果她能够放弃城市的生活来找他,他们就在一起,如今收到这个香囊,他不知道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