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节群魔乱挠
送埋大木的白事,在彻骨的冷飕飕的风里,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粉强那一辈子的人,都围在灵堂里,面无表情,无所事事。二林和三森停止悲伤后,在和大哥见最后一面的时候,还顺带检查了大哥棺材的成色。二林甚至还把食指拳了起来,在那棺材的隔板上轻轻地敲了敲。
从敲击的手感和传回来的声音,二林感觉很满意,甚至还和三森互相点了点头。之后,他们二人便各自奔赴礼房、厨房等白事一线,和满堂进行了交流,问了厨师的火候,俨然是个至亲至爱的兄弟实实在在地来给大哥帮忙来了,看看还有哪些事情需要什么再张罗。
特别是三森,看见请来的就是一个寒碜的草台班子响器队时,二话不说便拿起电话就给朋友打电话,叫他迅速联系一个带戏带妆的响器队来。在打电话的间隙,三森看见了站在人群里的满堂媳妇,从裤兜里掏出左手,远远地打了打招呼。
银学还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真的希望,这一刻的和谐能持久地保持下去。他很乐于看见村民能安宁地生活在一种秩序井然的幸福中。
但是令众人都想不到的是,一个猝不及防的“危险”正一步步地往灵堂靠近。
这个危险,连银学也都没注意到。也许是因为他那会太过于专注了吧,乃至看见有个人影猛地冲向灵堂,以至于传来凄惨的叫喊声时,银学才反应过来——他看见,孱弱老态的粉周妈呈现出一种异常恐怖的爆发力像子弹出膛似得直奔向灵堂,那姿势,不像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太太,更不像一个伤心几日滴米未进的老年人,只见从那身姿里伸出一把瘦骨嶙峋的手指,那五根手指充满弹性弯了回来变成爪状,宛如犀利的鹰爪,准准地朝着一直低着头、沉默着的香香脸上抓去。
这个动作太快,还没看清,就已经听见香香凄惨的惊吓声。在惊吓声里,银学忽然就觉得刚才那一幕像每年深秋的中条山前,有苍老的秃鹰在那盘旋,碰见哪家的母鸡露了脑袋,俯冲而下的情景。
就好像没人知道苍鹰到底会在什么时候俯冲下来一样,更没人知道,粉周妈是什么时候从一直呆的那个屋子里出来的;也没人注意到,粉周妈是什么时候悄悄地靠近灵堂的。即使最眼尖的村民,看见的也是粉周妈那拼尽全力的一挠,这一挠,有种鱼死网破的愤慨,有种破釜沉舟的冲击,有种粉身碎骨的不顾。
这一挠,银学觉得很眼熟,忽然想起前一天在墓地粉周妈挠贾串串那一幕,也是这种招数,鱼死网破,破釜沉舟,奋不顾身,有种粉身碎骨的决绝。
事后,有村民在谈论当天的“灵堂一挠”时,都这么说,他们看见的是一枚鱼雷冲向了灵堂门口,直直的,横着就冲出去了。等到凄惨声传来,才清楚地看见,香香被粉周妈挠了。
村民没见过鱼雷,但是他们觉得粉周妈就像,那气势,比鱼雷还足。
气势很足,不代表带来的伤害就有鱼雷那么大。毕竟,粉周妈已经是年过半百的老人了。
其实,香香被挠的并不算狠。
孱弱的粉周妈奋尽全力在伸出手指划向香香的时候,已经是强弩之末,那种后劲不足的一挠,最先触碰到的是香香脸上厚实的粉末,这股粉末不仅美化着香香,也成了香香脸蛋的保护神,轻松地卸去了粉周妈那五个骨瘦如柴的指头带来的破坏和摧毁,留下的仅仅是几道划破粉脂后的红印子。
也许是粉周妈冲的太狠,整个身子都压向了香香。香香猝不及防,即便没怎么伤着,但也被这一挠吓得不轻,腿一软,和粉周妈都一同倒在地上。
粉周妈一看自己的“拼死一挠”,并没给香香带来多少杀伤力,内心的怒火完全没有发泄出来,就躺在地上,顺势抓住香香的头发,一巴掌就甩了过去。
“啪”的一声,这一巴掌结结实实打在香香的脸上,这一声响得很清脆。在寒冷的空气里,那声清脆,有种破碎的感觉,刺透着众人的耳膜。
先是被人突然挠了一手,还没醒过神,又挨了一巴掌,在这种埋人的氛围下,突然被人袭击,香香有些蒙圈,特别是被人在寒冷里干干脆脆地甩了一巴掌,更是蒙了。出于本能,倒在地上的她,一只手护住头发,一只手胡乱一甩,香香的强壮要远胜于粉周妈,她这一甩,就把压在身上的粉周妈甩到了边上。
粉周妈毕竟年纪大了,躺地上哎呀哎呀叫着,半天起不来。
香香这一甩,正被从灵堂里冲出来的粉丽逮了个正着。
“这还了得?欺负人欺负到家里来了,再怎么着,打我妈就是不行。”来不及细想,粉丽从灵堂里就冲了出来,一叉腿就骑到了还未起身的香香身上,左右开弓,朝着香香的脸上啪啪地打着耳光。
西西跟着姑姑也从灵堂冲了出来,她一看奶奶倒在地上,也冲了过来,抬起自己的脚就朝着香香的腿肚子踢去。当即将踢到香香的时候,西西才看清了被打人的脸,她惊骇了,她没想到,自己即将踢的人是自己的母亲,她也没想到,打了奶奶的人是自己的母亲。
香香的脚停在半空,有那么一刻的迟滞,但是最终,在奶奶的苦痛声里,她的这一脚还是落在了香香的腿肚子上,并且有了第二脚,第三脚。
我们很难知晓,此时的西西当她得知踢向自己母亲到底心里拽着怎么样的心思,但是,她看见有人欺负她的奶奶,这就不行,不论是谁。
这时候,粉周妈也从地上爬起来了,抬起腿也朝着香香踢去。
虽然西西和粉周妈的踢腿对香香构不成伤害,但是粉丽骑在身上的打就叫她吃一壶了,脸上的粉都被扇掉了,弥漫到空气中,有股呛人的清香。
三个女人打一个女人,这场打斗,躺在地上的香香完全处于劣势,没有半天还击能力。
二林家来的那几个孩子,因为没自己的亲兄弟扯进来,都站在那,和村民一样充当看客。只有粉强反应了过来,也从灵堂里跑了出来,过来一把把粉丽从香香的身上拉开,扶起了香香。站起身来的香香哪受得了这委屈,花着脸,挣脱开粉强,冲着就朝粉丽打了过来。
粉丽被粉强一拉,打了个趔趄才站稳,气不打一处来,更见香香的气焰还那么嚣张,张牙舞爪要继续折腾,哪里肯会示弱,叫着嚷着还要再次冲上来。
在这极度混乱的场面里,银学、满堂、二林、三森以及好心的村民也都围了上来,纷纷把众人拉开。
女人打架完了,还要在嘴巴上见个高低。香香见自己平白无故地吃了亏,打骂了几下粉强,然后就哭诉着破口大骂。
别看粉丽性子软说话少,但是吵起架来完全有她母亲的“真传”。就这样,唾沫星乱溅,脏话四处飞,二人在灵堂前就对骂了起来。
银学一看,在灵堂前吵架,本身就不成体统。况且,经过刚才那么一阵子的折腾,粉周妈紫青着嘴唇,身子已经很虚弱了,斜躺在地上,被田桂花等几个妇女扶着。怕她有个三长两短,田桂花不停地拍打着粉周妈的胸膛,给她顺着气。
见此,银学大声制止着,但是根本止不住香香粉丽二人的骂战。没办法,银学叫田桂花几个婆姨把粉周妈先扶进到屋子里。自己扭身跑到礼房,抱着着大喇叭的话筒就跑了出来,厉声斥责道:“都给我宁宁地,别在你爸的灵堂前吵架,扰了他的安静。”
大喇叭就是厉害,在银学喊完话后,还吱——地一声,非常地合时宜地发出刺耳的尖叫,吓得在场的很多人都赶紧捂住了耳朵。
粉丽听了安静了下来,香香依然不依不饶,似乎非要在粉丽这里找补回来刚才吃的亏。
“粉强,你赶紧的,把她送回去!”银学见粉强前后招呼着香香,就有些不耐烦地告诉他。
三森听了,冲着粉强使了使眼色。粉强低着头硬扯着依然破口大骂的香香出去了。
粉丽女婿见状,跳了出来,指着香香的背影,厉声斥责道:“你再给我骂一句啊,信不信我揍你?!”
站在他旁边的村民见了,劝了几句,粉丽女婿也顺势下了台来,走过来劝了劝粉丽,扶她进了灵堂。
一通闹剧暂时收了场。
闹剧收了场,但是因为闹剧带来的冷场在大木家弥漫。院子里寂静极了,众人都清楚地听见了彼此的呼吸。
满堂尴尬地站在礼房的门口。他心里充满着疑惑和抱怨。疑惑粉周妈怎么说话不算数,为什么前脚答应了二林三森他们来送你男人一程,后脚却把香香给挠了?
二林和三森尴尬地看着香香走出大门时,把孝衣猛地脱了砸在门口的灶台上,那灰白的孝衣像个失败的将军,低眉顺眼地耷拉着,一直拖延到地上,粘上了乌黑的湿泥。
他俩面面相对,不知道是走,还是继续呆着?走?似乎不妥,好不容易托人给说和了,这扭身走了,算怎么回事?那继续呆着?再在这里呆着,会不会还会引起一场不必要的混乱和不安?
他俩想过去找满堂问问。于是,二林四处在院子的人群里找满堂媳妇。但是三森却说,他看见,事情刚起的时候,满堂媳妇已经从院子大门溜出去了。
三森想走。
二林沉默了一会,说了句,忍忍。其实,二林还是想去找满堂问问,既然你都通知我们说是能参加大哥的送埋了,但是为何还会出现这么一场闹剧一样的事儿?
满堂在躲着二林和三森,他赶紧扶了扶一大早戴起来的墨镜,一低头钻进了礼房。银学也不知道怎么办,从礼房里出来,朝着二林和三森招了招手。
他俩会意,也一低头一前一后跟着,进了礼房。
银学想给满堂和二林兄弟个机会。关于说和这事,当面锣当面鼓说清楚,比较好,免得中间再产生不必要的麻达。
礼房有些狭小,有人站在门口,有人蹲在炉子边,银学和满堂坐在赵校长写挽联的地方,银学拿起赵校长落在桌子上的细毛笔,在砚台上抿了抿笔尖,但是又不知道写什么,就胡乱地在手跟前的一张废白纸上,画了一个黑黑的圆圈。
银学这双拿惯了锄头铁锨的手,还真握不住这杆比铁锨把子、锄头把要细很多的毛笔。那圈画的很不圆,线条很粗犷,长出一些细小的纹来。银学又用笔描了描,才算看起来有些工整。
满堂把墨镜摘了,使劲地往桌子上一扔,大概说了说,说的是自己的疑惑。他说,早晨自己专门给粉周妈说了啊,允许你们兄弟来了,可怎么……满堂话没说完,就深深地叹了口气。
二林三森俩兄弟,没吭气。银学信满堂,知道他说的是实情。但是银学担心,这中间或许存在着沟通上的误会,也许是粉周妈本身碰上这么多事,急糊涂了,也有可能。
银学觉得棘手,出了这事,他本可以装糊涂,不管。但是作为村主任的他,又怎么能选择袖手旁观?他知道,这会工夫过去找找粉周妈不合适。
他又寻思,打着看看粉周妈的旗号,旁敲侧击下她?
正在作难之际,银学看见田桂花在礼房门口晃了一眼,似乎还朝自己招了招手。银学把那根细毛笔往砚台边上一搭,出了门来,留下了沉默叹气的一屋子人。
田桂花把银学拉到院子门外头一个僻静的柴火堆后面,问银学,准备咋办?
能咋办?凉拌!银学有些苦恼——这每天碰的都是些什么事啊?!
田桂花刚才一直在粉周妈的小屋子里帮着粉周妈说宽心话。她说,经过刚才这么一通的折腾,粉周妈虽然很虚弱,但是精神状态好,比前几天还好。
“你知道的,就是有种报仇后的那种痛快。”田桂花把“报仇”俩字说的很清楚,说完,并且反问道:“你没发现,刚才在灵堂前,粉周妈一句话也没骂吗?”
经田桂花这么一说,银学回想了一下,还真是。这可一点也不像粉周妈的惯常作风啊。今天打也打了,骂却没开口?
“那是咋回事?你要说,在灵堂前吵架,的确是顾忌,但是这也不像粉周妈的风格啊?她要想骂起人来,哪有那么多的顾忌?”
“的确不像。”田桂花也点了点头。
“不过,这都不是主要的。香香倒好,挨了打屁股一扭,人走了,扔下这么个烂摊子。”银学叹着气,不想把话题扯得太远,“也不知道,粉周妈到底是啥意思?”
这时候,田桂花不由得挺了挺腰,看银学没注意自己,又“嗯嗯”地清了清嗓子。
烦恼的银学一看她趾高气扬,像个刚下了蛋的老母鸡,就有些想笑,“怎么了?你有办法?”
“那当然。”田桂花下巴往上一扬起来,眼睛盯着巷子里已经落干叶子的桐树顶端,似乎,自己把办法藏在了那里。
“瞧瞧你那怂样。”银学心里默默说着,眼睛滴溜溜地往四周看了看,此时的巷子里空无一人,村民都在干着自己的事,并没人注意他俩。就用胳膊推了推田桂花的胳膊肘,“说,快说,有啥情报。”
田桂花见银学没诚意,扭着身子躲开了银学的胳膊,还顺道用鼻子哼了哼。
银学在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好气的是,人家正烦得像个热锅盖上的蚂蚁,不知道该咋办,你还有闲心逗我卖关子;好笑的是,看媳妇这胸有成竹的样子,似乎是有什么好办法。
银学从柴火堆后面又探出了脑袋,往巷子的两头看了看,确认没人,就赶紧把田桂花往柴火堆的后面拉了拉,猛地对着田桂花的嘴巴来了一口。
“讨厌——”田桂花得了便宜,顺势轻轻地在银学的胳膊上打了一下,“一嘴巴的烟味。”
“这下能说了吗?”银学在嘴巴上抹了抹。
“你这算是贿赂村主任媳妇吗?”
“算——算——别闹了,快说说,怎么个办法?”
田桂花忍住了嘻哈,说:“打就打了,咋,香香还难不成要讨回公道?”
银学一看田桂花说的不是怎么自己想知道的,忍不住叹了口气,“那都是其次,关键是满堂天不亮刚帮了说和,这一闹,岂不是又要掰了?”
“我觉得不一定,一码是一码。”田桂花不那么认为,“刚才在屋里,粉周妈的态度很明确,就在指责香香的不是,并没提到二林兄弟。这态度说明啥?”
“再者说,刚才在灵堂前打闹,粉周妈不骂人,我估计她有自己的小九九,怕的是一骂有人对号入座,和好的事就黄了。”田桂花像个军师,帮银学分析,“看刚才的阵仗,粉周妈只是和香香算账,也了了自己多年憋在心里的苦闷。香香与三森家的那些破事,看来粉周妈多数是一轱辘都记在了香香的账上了。”
说到这些的时候,田桂花还谨慎地从柴火堆后面探出脑袋去,像刚才的银学一样,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看看有无村民走了过来。
“不过,你要说,对于二林和三森,她心里没一丁点的怨气?那是假话,毕竟这么多年积攒的仇气在那摆着。但是在送埋大木这个节骨眼,她也不想再提起。因此,她把统统的火气洒在了香香身上。”
田桂花说完,盯着银学看,想得到银学的夸奖。银学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反问道:“照你说的,二林和三森,还可以参加今天的送埋?”
“当然啦。”
银学见田桂花说得这么肯定,心里有些打鼓,“你从哪看出,她同意?”
被银学这么一问,田桂花也有些不敢打包票了,“不过,如果二林和三森能过去看看粉周妈,或许就没啥麻达了吧?”
田桂花这么一句无心的话,一下子点醒了银学——
“是,的确该过去。”银学同意田桂花这么一说,但是看二林和三森似乎并没那意思,从刚才一进到大木家的家门到现在,一直在招呼前忙活后的,为大哥的送埋出力,但是压根没有一点意思说去看看粉周妈,那毕竟和大哥过了一辈子的女人。这要设身处地地从粉周妈角度来考虑,也说的过去,但是不妥当啊——噢你俩只认得大木是你兄弟,不认识我是你嫂子了?
“怎么了,粉周妈不乐意了?”
“那当然是了。”田桂花说,“这事轮谁头上,谁也不好处理。就刚才,粉周妈还在屋里叨叨了一句:哦——人家到底是亲兄弟,我似乎是个外人?你看看这话,反正我刚才听了,没怨恨,似乎还有些醋意。实话说,二林他兄弟俩有些过,来了就只看大哥的面,不认嫂子的面,都不过去看看嫂子,不像话。”
银学听了,觉得田桂花说的在理,是啊,看来粉周妈也不想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时间里把事闹大,也不想什么都去计较而扰了粉周爸的安宁。她内心深处更愿意孩子他爸安稳地走,顺利地把事发落了,就行了,也不想再节外生枝,于是,就去忍,但是又有些忍不住,实在忍不住了,就爆发了,香香充当了发泄器。
“哦——”银学想到这里,长长地哦了一声,似乎若有所思,若有所悟,“我这下明白了。”
银学还摸着下巴,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从粉周妈的角度来说,大木这一走,这个家就是她做主,她说了算。抛开以往的恩恩怨怨不说,我答应你们来送你大哥一程,是我做大嫂的大气,在这件事上,不和你们计较。我不计较,但是你们不应该不懂道理,不能你大哥人一刚没,你要送埋找我,我答应你了,你就不把我放在眼里?”
“是,是这么个道理。”田桂花点着头。
这么一说,银学心里有了底——二林那兄弟俩人,既然想来送埋,就得过去看看嫂子,不论道义还是情分,都该去——大哥家就剩下这么个孤老婆子了,你兄弟不去看看?至于刚才灵堂前的那一幕,粉周妈估计是一石二鸟,暴打香香,既出了这么多年深埋在内心的屈辱和怨气,也有敲山震虎、杀鸡儆猴的作用——你兄弟俩也给老娘我小心着点,安分着点,惹我了,照样收拾你,就像收拾香香一样。
事情的前前后后这么一理顺,银学顿时觉得无比得轻松。
“还是你厉害。”银学讨好地冲着田桂花伸出大拇指。
田桂花没理,眼睛一斜,鼻子一哼,挺胸抬头趾高气扬地从柴火堆后面出来,扭身回了大木家。银学讪讪一笑,也紧跟着脚步进了院子,直奔礼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