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山村情事
鹅毛般的雪夹着碎粒,整整下了一天两夜。
这是今年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也是凤凰塬上多年难以遇见的一场大雪。
日子还没进入深冬,晋南独有的秋后母老虎天气似乎还在昨日,有些人家的秋装都还没来得及收拾入柜,甚至中条山半山腰的柳树还有零星的、翠绿的柳叶在那挂着,但的的确确,一场大雪便不期而至,实属罕见。
雪还没完全停,所有的凤凰塬居民耐不住性子就倾巢而出,他们望着银装素裹、白雪皑皑的茫茫凤凰塬点头称奇,这是他们近年来在这个季节从未见过的一场大雪,那雪厚实,走在雪地里竟能淹到一米八几大个的腿肚子那儿。
凤凰塬居民望着那塬上塬下、屋前屋后的积雪,依稀记得一天前的傍晚,有铅色的黑云一朵一朵在呼啸西北风的鼓吹下,从天空的西北方赶来,像一群暴脾气的坏孩子,气势汹汹地挤压在凤凰塬的上空,随时要大发雷霆。
当晚,没有人注意到了夜里的什么时候,那硕大的雪花从铅色的云朵中溢出。这一溢出,就是一天两夜,时断时续。于是,苍茫的凤凰塬从燥热的秋天走出,还没来得及把气喘匀称了,便被厚实的雪花密封起来,没有一点过渡,直接奔进了寒冬,天地之间,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在下雪的时间里,劳作了一年的农民们猛然间无所事事,反而一身寂寥,于是,农村提前进入了冬歇期。
有勤快的农户趁雪小的时候,拆了院子里的玉米架子,扫掉那落在玉米棒子上的积雪,用竹筐装起来,打开半导体听着蒲剧,躲在温暖的屋子里剥玉米;有懒惰的农户就盼望着雪别停,窝在铜锁家打了一圈又一圈的麻将,实在等到尿泡憋得太过难受了,才弓着腰、提着裤子紧跑两步窜进茅房里,回来搓着双手跺着脚上的积雪说着“这雪下得可真大啊,能下一冬就好了”。
雪并没有如了他的意。那雪,来得突然,停得也突然。
雪停的那天早上,挂壁岭下的小村子二里湾还处于一片冬日雪后的寂静中。
一大早,被尿憋醒的张银学睁开眼时,觉得耳根很清静,突然间感觉少了些什么。对,少了这几天来听习惯了的雪落的声音。
雪停了?
张银学从被窝里伸出光溜溜的胳膊,想揭开窗帘去看看。可胳膊刚一伸出被窝就只觉得一股冰冷猛地裹住了自己的胳膊,然后顺着那胳膊冰冷直窜全身。
躲在暖烘烘的被窝里,张银学扑棱棱地打了个哆嗦,就又赶紧把胳膊收了回来,在被窝里暖了半天,才悉悉索索从炕头摸着秋衣,也不起来,直接在被窝里一套,才伸手去揭开窗帘。
雪的确是停了。张银学一揭窗帘,一片白便直刺屋里。映照在他眼里的是一片纯洁的白,自己的小院子被密密实实裹着,屋檐白了,菜地白了,连墙角堆着的一堆碳也白了。那片白不仅白得欢实,也白得彻底,是一种厚厚的白,是一种沉沉的白。
“好家伙,这雪下得,跟疯了似得。”张银学望着窗外堆得唬人的积雪感叹。
“停了?”张银学的话吵醒了老婆田桂花,田桂花伸着胳膊打着哈欠,侧着身子瞧了瞧窗户,眯着眼问道。
“嗯。不停它要咋,下了一天两夜了。”张银学缩着身子骨,边应承着边跳到炕下,对着一个塑料桶哗啦啦地很响地解手。
张银学解完手映着透进屋子的雪白盯着墙上的钟表看,过了6点还不到7点的样子。此时,正是那种即将天亮的朦胧。但因为下了雪,把屋子里映照得有种朦胧的亮堂。
因为起了床也没啥事,解完手,张银学又直接上了炕,但这次他没进自己的被窝,反而弓着身子跑进炕里头,把田桂花的被窝掀开一个缝,哧溜钻了进去。
“死鬼,看这一身的冷风。”田桂花伸出手就打。
张银学不管不顾,胳膊一环绕,把田桂花搂紧,见桂花不动弹,顺手就隔着秋衣摸在田桂花胸前的饱满上。
“你不要命啦。”田桂花想起昨晚半夜的快乐,笑着在张银学的额头上用指头戳了戳。
“嘿嘿。快乐要紧,快乐要紧。”张银学憨笑两声,一个猛子,就扎进了田桂花胸前的那片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