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尘世间有几番轮回,生灭中得点滴感悟”,人与仙之间有着渺若烟海般的差距,想要走上这通天之路非要有着非比寻常的毅力和机缘。
我出生在一个叫做烟海村的小村落里,有着这么诗意名字的村子其实只是因为比邻着赤红海,每隔上些许日子这海上便会弥漫起漫天的海雾,在太阳的光辉下村子映衬着海面飘飘然犹如天上的街市一般,“海市蜃楼”的名字在附近的几座州府间也小有名气,前来游玩的人也络绎不绝,于是当地的阁老们也便索性将村子的名字定名为“烟海村”。
坊间盛传我们这里人杰地灵有着莫大的仙缘,但见过神仙的人却寥寥无几,约莫中有那么几个说是能看见过仙人的也是只言片语不知所以然,大伙也就当作茶余饭后的消遣,没人当真。
本地的支柱行业当然是旅游业和捕鱼业,但是几年前,隔壁集市上的大户张员外家的三公子高中了举人,张员外喜出望外,除了大贺了三天的流水宴外还索性出了大笔银两将自家的私塾拓为了公塾,让这十里八乡的穷苦孩童们也能识字看书,以示“圣恩”。
我也沾了张三公子的光,赤脚捕鱼的“渔三代”也能效仿先哲们一样交上一筐咸鱼便能读上一季的书。
就这样忙时上一日课捕两日鱼,闲时上两日课捕一日鱼。
一晃时间飞快,三年之后又三年,我也读了六年的书了。说是读书,其实大部分时间都是用来识字,描红,诵读《弟子规》和半本《笠翁对韵》。至于为什么是半本,那是因为第三年时天怒施威,出现了“天龙吸水”,大家伙都慌着逃命去了,蒙学先生也不例外,等天威散后,先生只在破败的废墟里找到了这半本书,于是我们就跟着学了很长时间。
这一日,集市上异常热闹,吃啦弹唱一应俱全,我也好事的跟着去热闹。
到了集市才知道,是张三公子蒙了天恩,补了一个大大的大官,张员外一高兴请了镇上的戏班来贺。戏班里的花旦长得美极了,木头看的眼睛都直了,青儿也羞得满脸通红。木头和青儿都是跟我一起长大的渔家娃,木头本名叫海三永,因为家是做木匠活的,兼之他长得又高又壮所以大家都喊他木头,青儿本名叫柳青,家里是普通的海民,所以她一点都没有书中弱柳扶风的样子,反而长得又黑又瘦,不过眼睛大大的,透着一股机灵劲。
“泥鳅,你说这戏班的姐姐是不是天女下凡啊,”木头没头没脑的问了我一句,“她唱一句我就觉着像是飞到了天上,摸不清弄南西北了。”
泥鳅指的就是我,我本名陆秋,家里也是普通的海民,我水性是大家伙里最好的,所以得了个泥鳅的别称。
木头的话一听就是被迷得不轻,我也懒得搭理他。好在他也没管我回答了没有,只是呆呆的看着这戏台上的表演。
傍晚时分,映着余晖戏班的戏算是告了一个段落。不过,这戏得连唱三天,所以我们大家伙也都没觉着意犹未尽。人群渐散,我也准备回家去祭一下五脏庙,这时青儿忽然扯住了我和木头。
“我想去学戏了,”青儿把我俩拉到人少的地方红着脸小声说,“你们说我长大了会不会和那个姐姐一样漂亮?”
我刚准备回答说“有志者事竟成,你将来肯定比她漂亮”之类的话,木头抢先回答了一句:“我看班主刚刚领着那个姐姐往后院去了,咱们不如去求求班主把青儿收下了,拜姐姐为师学戏。”
听到这句话,青儿的眼里像是放出了光芒似的,拼命点了点头。然后他俩看了看我,我不假思索地说:“那咱们偷偷绕道去后面墙根上瞅瞅呗。”
夜幕渐临,我们几个贼头贼脑的绕到的张家西厢房北面的墙边上,这里有棵槐树,我们三个都是爬树高手,三下五除二就爬了上去。
在树上我们呆了一会,不见班主和花旦过来,反倒看见张三公子一个人大步流星的从院外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个箱子,里面的东西不是很重的样子。只见他很郑重地在里西厢主屋十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小心翼翼的把手里的箱子举过头顶,然后跪了下来。
我们几个都惊呆了,咱们心里,张三公子是中了榜的才子,又有了功名在身,就是本地的青天大老爷过来了也不用这么跪下去。
没等我们惊讶完,主屋的门开了半扇,张三公子手里的箱子跟被什么巨大的力量扯着一样,眨眼间就飞进了屋子,过了半天,屋子门才重新合上了,张三公子这才不紧不慢的爬了起来,恭恭敬敬的倒着退出了西厢。
看到这时,我突然感觉好像遇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像是被千万只眼睛从四面八方盯着看一般不舒服,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字。
“跑。“
没加什么思索,我拽了拽木头和青儿的衣角,示意了一下,便想顺着树往下滑,这时一股巨大的力量把我的全身都凝固住了,一种莫大的恐惧感充满了我的全身。我瞟了下他俩,他俩也是一般情况,浑身发抖,想说话却张不开嘴吧。
嗖——
毫无征兆的,一个黑影突然闪现到了我们三个的头顶上,我努力的想抬起头看一眼,但却做不到。
”咦,纯阴元体?“
寂静的四周终于有了声响,一个老迈的女子的声音若蚊子挠耳般钻进了我的耳朵里。
青儿突然慢慢也飞了起来,飞到半空的时候我才发现有什么东西在顺着青儿的裤脚往下滴淌。大概是被吓得尿了裤子吧。
”不错,果然是纯阴元体,天不绝我,哈哈哈。“
那女声说道后面越来越大声,最后甚至大笑了起来。
然后突然有股大力把我和木头从树上甩到了地上,疼痛感瞬间从先着地的左半边身子传到了身子各处,我听见木头哼哼了几声,他估计摔得也不轻。
这时我才看清了那团黑影的样子,是一个穿着深紫色大氅的白发老妪,面容枯槁,正在悬浮在将近两丈高的半空举着一只手,对面青儿神色惊恐但却无法反抗,另一只手在身上摸索着什么。
摸索了一会,拿出一个瓶子,一抬手将瓶子里的东西喂给了青儿,随后将瓶子丢了下来,然后一拍自己的脑门,只见一道绿莹莹的细芒从天灵盖上发了出来,一点点的蔓延,眼瞅着就要进了青儿的天灵盖那里,这时青儿的脸色突然平静了下来,好像完全忘却了恐惧似的,接着那道绿芒的后面出现了一个光团,光团里隐约可见一个婴儿的模样。
“妖怪要吃了青儿了!”我心里冷不丁的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然后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随手捡起了手边的一颗小石块,用尽了全身力气将它抛向了老妪。
突然我感觉时间好像变慢了,然后小石块的轨迹也一点点的滑向老妪,渐渐的那画面好像定格了一般,然后无限的展开到了我眼前,那团绿光里的小人的脸也能看清了,“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到了石块,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似的,然后我发现那石块好像正好能砸中“她”。“她”张开了小嘴,想要喊出什么,却发不出声音。石块缓缓地砸中了“她”,然后时间好像恢复了一般,老妪头上的线断开了,她和青儿一起从空中掉了下来,石块带着光团飞到了不远处。
我挣扎了爬了起来缓缓地走向了她俩,木头努力了一下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胳膊好像是摔断了,我拉了他一把,然后搀扶着他走到了青儿身边,青儿还是那种平静的毫无表情,我把青儿扶了起来靠在了树边上,然后拿散落的树枝戳了戳老妪,没有反应,接着我试了试老妪的鼻息,没有鼻息。
死了!刚刚还如通过鬼魅妖怪一般的存在,此刻全然没有了生机。
我又瞄了瞄不远处,那团盈盈的绿光似乎还在,我便急走了几步过去,半路脚好像踢到了那个被老妪丢在一旁的瓶子,然后我摸到了那个绿光团,好像是捏着一团已经成型的细沙一样,那个小人七窍流着墨绿色的液体,仿佛人流血一样,奄奄一息,我顺手将“她”装入了刚刚那个瓶子里,并卷了一些杂草塞住了瓶子。然后回到了树下,木头已经拿上衣裹着树枝把自己的手臂固定了好了,我翻了翻老妪的尸体,紫色大氅下并没有什么出奇的东西,只有腰间的一个干瘪的袋子,我随手拿了一下。
好重!仿佛有半筐鱼那么重,要不是平时里搬惯了成篓的鱼,这一个小小的袋子我几乎没法一下子拿起来。我很好奇的打开了袋子,里面也有那种绿芒,只是光太弱有些细不可察,一眼看起袋子里空空的。我索性将袋子倒过来抖了抖,掉了出来两件东西:一个淡红色的玉佩和一个通体黝黑的珠子。
玉佩有半个手掌那么大,一面雕了一只活灵活现的乌龟,另一面有无数细小的文字,夜色将至,无法分辨。那个珠子倒没什么特别之处,倒是十分坚硬,用力也捏不动。袋子依旧十分沉重,只是里面再无法倒出什么东西了,我又将瓶子、玉佩和珠子一股脑装回袋子,又将袋子递给了木头,木头面色突然一惊,他看了看我,说:“泥鳅,咱们是不是活见鬼了。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老太太是不是想要青儿的命啊。”我点了点头说:“八成是,不过坏人自有天收,她现在不是一命呜呼了。咱们赶紧收拾一下,我背着青儿,你拎着袋子,赶紧回去,记得走小道,免得被太多人看见,我觉着这老太太也不是善茬,遇到人就说是看戏看晚了,青儿睡着了。你回去赶紧看郎中,正下骨。”木头应了一下,我们便打扫了附近,我将老妪拖到了路边的草丛里,我看张三公子对她毕恭毕敬的样子,这事肯定得没完,然后我们便抄小道回到了村子,我用村边小溪里冰冷的溪水擦了擦青儿的脸,她瞬间打了个哆嗦,仿佛刚刚做了一个大梦才醒了,然后“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我和木头将她哄了半天,她终于止住不哭了,然后我将后面的事情给她说了。她听了之后沉思了一会说:“我听四叔说海外有神仙,能够呼风唤雨,估计咱们刚刚遇到就是神仙,不过这神仙太可恶了,要不是泥鳅你那意识快估计我就……我就……”说着说着青儿又哽咽了起来。我赶忙又哄了哄她,然后我们三个约定将这个事瞒起来,袋子先放我这里。
回去后一夜无眠,昨晚的事情在脑海里翻来覆去来回过了许多遍,半夜我偷摸起来拿起袋子藏到了房梁上面又用一块薄石头压住。这才安心睡了过去。
第二天刚起来就听说昨晚木头回去被他爹好好打了一顿,因为“摸个夜路还能把自己胳膊摔折了”,青儿那边还好。直到晌午头上我听说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张家连夜遣散了家丁婢女,收拾了细软天蒙蒙亮便举家迁走了!
事情是去镇上卖海货的老李头带回来的,因为今天的货色还不错便想去张家碰碰运气,到了一问,张家把宅子盘给了亲家,说是要去三少爷的任地去住去,这些个话一听便是搪塞人的话,本地的大老爷也没见举家搬过来的。我听完便觉着……
大难临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