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如魔般覆盖了少年单薄的身体,这漫长的南柯一梦让他成为了一个落第的书生,彻底的沦为一个被人耻笑的废物。
自从卞都的那一场雨之后它就开始夜夜反复的出现,彻底的扰乱了卫文的生活,也错乱了他的神智。
每一个夜晚,卫文都像是进行着一场离奇的旅行。
那是一个叫做地球的地方,人人奇装异服,用着有如搬砖一般的通讯工具,到处都是做工十分精密的铁产品。
梦中,他是一个无意间接触道门的穷学生,在经历了无数的生死考验之后,他成功的踏上了道门修行的巅峰,但是就在他以为自己功成名就了之际,却被三大道门联合妖魔千里围杀,最后只剩最后一缕灵魂在天地间游荡。
只因为他是修真者中的一个异数,一个本不该存在的修士。
……
他恨这个梦,要不是这梦,说不定他已经高中状元,走上了人生的巅峰。
但是,现在他所有的一切都被这一个梦给全部毁掉了。
卫文失魂落魄的回到了小村庄,一间破败的茅草屋还有那三亩田地,这是那素未谋面的父母,留给卫文唯一也是最大的一笔财富。
随着卫文回到村庄,他落榜的消息也几乎同一时间传到了这个近乎与世隔绝的地方。
“娃儿他爹,你说的是真的?卫家那娃真的落榜了?”粗布罗衫的女人在锅灶间煮着杂粮糊糊,听闻丈夫的话,放下手中的活计,略带惊讶的问,眉间却喜色难掩。
头戴毡帽的汉子用手拍了拍他那杆视若珍宝的烟枪,半眯着眼睛半分惋惜半分自傲的说道:“那可不,我早就说过,那娃娃就是一个庄家把式,读书肯定会读瞎了的。”
女人脸一拧,懒得再去看自家男人,嘀咕道:“那娃儿就那么点小聪明,还想着考功名,我当初真的是瞎了眼了,怎么把那么好的一篮子鸡蛋送给了那小子呢!要是给咱冬儿吃了,肯定能长个一拃的个儿。我看这司木村的第一个状元肯定是落在咱家冬儿的身上,就咱们家这风水……”
女人的喋喋不休不仅仅回荡在陈家的这个小院子,全村所有的小院里,几乎都在回荡着懊悔声,和深深的谴责声。
却唯独东山跟下的两个破败小茅屋没有丝毫的言语传来,不但没有言语,连丝毫的生气都没有。
一处住的是卫文,而另一处住的却是看着卫文长大的胡老儿。
胡老儿站在荒草丛生的院子里,身影沧桑,佝偻着身体,却唯独一双眼睛明亮如炬,乍看之下,竟无法看到丝毫老人该有的色彩。他望着不远处静坐着的卫文,口中呢喃:“人活于世,所图为何?何为人?”
老人的目光中蒙上了一层迷惘,遥望天际。
缓缓的,老人的目光又落回到了卫文的身上,喃喃自语道:“若你醒悟,送你一场机缘也未尝不可。”
……
黄昏中,枯藤老树矗立,归巢寒鸦聒噪,端坐在青石之上的少年身上带着一层光晕,眉头轻蹙。
“仕途已是没有什么希望了,自己该做什么?难道就守着这一亩三分地吗?可是,我心不甘!只是,眼下……哎,徐徐图之吧!”
卫文自言自语着,颓废的眼睛中爆发出精光。
翌日,在清晨的露水中,卫文脱下了象征着文人的长衫,穿上了粗布短衫扛着锄头走向了自己的田地。
说回来,卫文的这三亩田地是全村最好的土地,虽然地少点,但是每一年的收成确实最好的。
而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卫文的田里长出来的谷物,吃了之后让人精神充盈,好似有用不完的力气一般。所以,卫文虽然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但是身体健硕,力气一点也不比村里那些地道的庄稼汉少。
卫文刚到自家地头,就看到了村长李双带着刘家父子在地里忙活着。
“李叔,这大清早的,你们这是在干嘛?”卫文瞥了一眼正忙着丈量土地的刘家父子,问道。
至于他们在干什么,卫文心知肚明,村里惦记自己这三亩地的人可不在少数,这刘地主就是其中之一,而且是最眼馋的一个,曾几次三番想要用三两银子来买。但是,这是那素未谋面的父母留给自己的唯一财产,卫文怎么可能说败就败了呢。
若说是以前,这些庄稼汉或许还会看在卫文是个秀才,或许有一天考取功名就当了官,还不敢太过于明目张胆。
但是现在,卫文只是一个落第的穷酸秀才,自然是他们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但是,看今天这架势,他们似乎是不打算通过自己这个主人,想要通过村长直接拿走了。
村长李双听到卫文的话,脸上闪过一阵不自然,挺了挺腰杆,说道:“小文,你也知道。村里决定重新分配土地,按照人头数来算。刘家吃饭的口最多,你这三亩地我就分给他们了,你一个人占着三亩良田,也不合理。”
卫文的心中登时一股怒火汹涌而起,霸占自己的土地,竟然还说的这么理所当然。
“那不知道村长您准备给我几亩地呢?”卫文看着李双问道。
李双煞有介事的翻开了随身的一个小册子,说道:“按照村里的规矩,你可以分到东山跟下西北角的二亩地。”
卫文的眼睛瞬间瞪圆,愤怒使他的表情有些扭曲,狠狠的盯着村长。东山跟下的西北角,那个地方一直以来是全村的墓地,只有零零碎碎的几块地穿插在坟地中间。
“村长,做人也不能太昧着良心吧?我记得,逢年过节的我也没少给你送东西吧?您儿子似乎还是我免费教他读书的。”卫文母露寒光盯着李双说道。
李双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紫,似乎正在做着某些思想斗争。但是,想到刘家送给他的那白花花的十两纹银,李双的心顿时铁了下来。
“卫文,村里的规矩不可破,这是组长留下来的规矩。这些年来,村里人看你形单影只的一个人,已经对你够照顾的了。小伙子,做人要有点见识,不然可是什么东西都得不到。”
卫文讥笑了两声,身体如同标枪一般直直的站在地上,扬声喝道:“好!想要这三亩地可以,你们踩着我的尸体种地吧!”
刘家老二,刘双栓瞪着眼睛冲到卫文跟前,使劲的推了卫文一把,嘲弄的说道:“你一个没爹没娘的野杂种,让你霸占这么好的地这么久,已经是给足你脸了。现在,马上滚出爷爷的地头。”
卫文一直压着胸中的怒火,但是刘双栓的一句“野杂种”却是彻底的点燃了他的怒火。
“你说谁是野杂种?谁是野杂种?!谁是?”卫文如同突然间发狂了一般,冲到刘双栓的身前,拳头如雨点般落了下去。
当看到卫文朝着自己冲过来的时候,刘双栓还在心里讥笑了两声,就凭你一个手上没二两力气的穷酸秀才,也想打我?!纯粹是找死。
但是,很快刘双栓就发现他想错了,卫文手上的力气不但不止二两,简直就像是一头蛮牛,打的刘双栓根本没有丝毫还手的力气。
“住手!卫文,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马上给我住手,不然驱逐出村!”村长李双没有想到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卫文说动手就动手,立即出声喝到。
“好啊!我听村长的。”卫文收起拳头说道。
李双一愣,卫文的做法完全出乎他的预料,竟然真的说停手就停手。刚想嘚瑟一把,自己这个村长说话还是很管用的时候,猛地一看倒在地上刘双栓,瞬间脸色变得格外的难看。
此时的刘双栓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满是血污,只剩进气没有出气。
李双眉头一跳,难怪他会停手,再打下去,这人恐怕就被他打死了。
卫文的突然动手,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就连一直趾高气扬的刘家众人都瞬间呆住了,一时间竟忘记了做什么。这还是他们印象中那个带人谦虚和煦的卫文吗?
“卫文,你!你要干什么?想要杀人吗?”李双被气的胡子眉头一同在颤抖。
卫文眉毛一扬,道:“有何不可?”
李双和刘家众人接着又是一愣,李双的这句话本是意图让卫文意识到自己究竟干了什么事,吓唬一下卫文,好让他服软。但是,却没有想到卫文好似根本不在意。
就在这时,只听到卫文悠悠的说道:“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反正我就我一个人,无亲无故的。你们想要我的地,可以!我说过了,踩着我的尸体种地!不然。”
接下来的话,卫文没有接着说下去,但是言外之意却是不言而喻。
你们想要我的地,就要做好被人搞的打算。
刘家家长刘长福盯着卫文,脸色难看之极,“黄口小儿,好!这笔账我先给你记着。你的地我是要定了,而你!在这司木村也别想继续过活下去了。”
“我就在这里等着刘大地主,我倒是很想看看您老打算怎么让我过活不下去。”卫文神色凌冽,说道。
“带上栓儿,我们走!”刘长福朝着自己的儿子喝了一声,大步出了卫文的地头。
“小文,你这是何必呢!地给了他们不就得了,你说你也就一个人,随便应付一下也就活下去了,这下招惹了刘家人,你的日子可就难熬了。”在刘家人走了之后,李双看似语重心长的说道。
卫文连脸皮都没有抬,声音冷冽的说道:“这就不劳村长您操心了,现在,请你从我的地里,滚出去!”
“你!……哼!”李双满嘴的话瞬间被堵了回来,脸色青紫的哼了一声,也不再自找不痛快,径直出了卫文的地头。
看着不过巴掌大的三亩地,卫文的心里却是百感交集。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未曾想到,一个读书人的身份,却成了我这十几年的保护伞。也未曾想到,这糊口的三亩地,成了我生死一线的天秤。”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呵呵!看样子,我是生存在最底层的一只鸟了,若无依仗,看来真的是毫无生存余地了。”
恍惚间,卫文对于强大的力量和权势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渴望,他渴望变强,起码不至于连父母留下来的三亩地都守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