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骥尧做在飞机上,只能闭着眼睛。是的,人在空中,心也早已在某个空空的世界游荡。
他又失去了吗?他在不停地失去,因为怕失去,而失去了一个。
就在那个重要的日子,那个罗筱曼约他会面的日子,他不知道罗筱曼约他干什么,但他知道自己要在那天干什么:他要告诉罗筱曼一切!关于他自己、职业、兴趣、爱好,还有,他对罗筱曼的感情!让严达说的那些见鬼去吧,他再也不愿意思考,再也不愿意犹豫,再也不愿意等待!用最直白的言语告诉罗筱曼,用最直白的言语问罗筱曼,因为他相信自己的判断。
是的,重要的日子,他要让这个日子成为罗筱曼新的人生的开始!它将会是一个纪念日,他们两人众多纪念日之中的一个,以后每年的这一个日子,罗筱曼都会甜蜜地想起今天,今天的每一个瞬间!
就是怀着这样的心境,吴骥尧早早地起来,因为今天他必须是完美的王子!衬衣、西装、领带、皮鞋都要完美;找到花店,买了一大束玫瑰花,每一片花瓣都要完美;跑进商场,仔细挑选了一个镶着碎钻的铂金手链,低调素雅的完美;特意预订了天禄旋转餐厅,就连座位的位置也要完美;跑到醇真法典买了一盒色彩斑斓的玛卡龙,见面时的甜蜜也要完美!
可是有时候,完美就是手里的骨瓷杯,盯着她看了太久,当你准备用劲握紧她的时候,她却碎在了手掌心里。
当吴骥尧带着玛卡龙走进车里的时候,电话响了!是母亲!
“妈!”吴骥尧的声音里透着阳光,他想把自己的这份心情也带给母亲。
“骥尧,你现在听我说:你爸住院了,情况很不好。秘书刚刚给你定了一个半小时后起飞的飞机,机票信息马上发给你。你赶紧去机场。注意查收邮件!”
像被完美的骨瓷刺伤了手一般,吴骥尧觉得双手已不能掌控方向盘,直接取了包,下车拦了一辆的士,赶往机场。
一路上虽然心意焦灼,但还要打开电脑接收邮件,要不停地打电话交代这边的工作;到了机场,忙着办理乘机手续;上了飞机要逐个查阅刚刚接收到的信息;下了飞机就上了接机的车,直奔医院,路途之中还要了解父亲的情况,也要更直接的听取公司总部的信息;到了医院,除了守在手术室外,还要不停地的处理总经理办公室传来的最新的消息……
是的,父亲突发心脏病以病危之状入院,下属公司似有蠢蠢欲动的势头,父亲入院的第二天,公司股价就开始下跌,然而在风险四伏的情况之下,母亲似乎不愿正面介入父亲这边事务的处理,而是要求他冲在前面。
他接收了母亲对他的磨砺,可是谁曾想到,真正的磨砺才刚开始呢?因为奶奶去世了!旁人一不小心让奶奶知道了父亲入院的消息,老人家一着急,结果却先走了。
人们说,奶奶高寿,这也算是白喜事。
可是,奶奶临走的时候,没有见着儿子。
人们说,奶奶是一命换一命,用自己的命去换父亲的命,所以父亲才会醒过来的。
可是,父亲醒来了却没了自己的母亲。
所以,吴骥尧没了奶奶!世界上再也没有那么一个人,无论对错,她都偏袒着你;无论成功的大小,她都夸奖你;无论年龄的增长,都会剥好花生瓜子递给你……再也没有了!
吴骥尧跪在灵堂里,脑海里翻腾得厉害。
因为,吴骥尧是奶奶带大的,和奶奶感情极好。但从出国留学开始,就经常不在奶奶身边。奶奶每次都说:“尧儿,下一次一定带个人回来给我看看!”
春节的时候,他还偷偷地告诉奶奶,“有那么个女孩子,叫罗筱曼……”,
奶奶就乐呵呵地说:“带回来,奶奶帮你看,奶奶看得准。”
“是啊,带回来给奶奶看……”当吴骥尧的脑海里想到此处时,突然止住了泪,“罗筱曼”,他好像被棒槌打醒了一番,是啊,罗筱曼,还有一个罗筱曼。
这是接到母亲电话之后,第一次想到了罗筱曼!
“奶奶,我会把她带回来给您看的!”吴骥尧在心里默默地说。
所以,今天吴骥尧回来的目的除了收拾这边的东西之外,就是带着罗筱曼去给奶奶扫墓。结果……
吴骥尧此刻坐在飞机上,想着手机上显示来自罗筱曼的未接来电,没错,那可能是因为正在飞机上没能接上电话,可能是因为手机没电了没能接上电话,可能是因为自己正在接别人的电话而没能接上电话……
或许真的有这样的理由,可是,“为什么给那么多人打了电话却独独忘了给罗筱曼打电话了呢?”吴骥尧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
或许潜意识里面以为,任何人都不能等,而罗筱曼应该能等。因为她就在那象牙塔里,不关乎某一个生命的消逝,不关乎某一个企业的存亡;
以为他就在那栋楼前等着,就能看见罗筱曼满脸喜悦地从那栋楼里走出来,幸福地向他靠近,等待一个完美。是啊,他错了,从来都不是这样。第一次他没等到罗筱曼,第二次手里有了手机号码还是不能等到罗筱曼!灰姑娘走了,水晶鞋又有什么用呢?
可是,人总是在失去之后才懂得拥有过什么。当吴骥尧坐在上海总部的办公室时,午间总会想起那日东湖的粼粼波光。
又是某一个午间,秘书递进来一个包裹。“老板,这是姚总秘书处拿过来的。说是他们华中办事处给您转的包裹。”
“放下吧!”吴骥尧突然灵光一闪,那是武汉寄来的!
是的,武汉来的。这是罗筱曼在走之前寄给吴骥尧的,按照他的名片上的办事处地址。好在华中的老同事们知道老板的去处,还热心地帮忙转寄上海总部。辗转几次,现如今才到吴骥尧的手中。
打开层层包裹的纸盒子,只有一只陶瓷的笔筒罐,上面画了一只山茶花,留了两个字:“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