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走吧,我有东西给你。”莉莉尔清冷道,好像已经从失去丈夫的阴影中走出,只是略显寂寞的语气和雪白的长发让人担心不已。
不久,蔺然尘和莉莉尔来到一个四面环山的山谷,与外面寒风凛冽、大雪纷飞不同,山谷内竟如同春天般温暖,各色奇花异草随清风摇曳,一条蜿蜒的小溪从山上流下,穿过山谷,小溪周围还有鱼唇鹿、熏花寒兔等温驯的低阶魔兽饮水,憨态可掬,也不怕人走近。
随着莉莉尔走过小桥来到一个约三十丈高的巨大山洞前,蔺然尘已看到不下十种外界难寻的草药和珍惜魔兽。
莉莉尔把手放在山洞前,一股无形结界阻碍其进入,心中默念咒语,手中白色光华逐渐覆盖结界,一声轻响后结界被打开,两人前后进入其中。
整个山洞似被人随意开凿,周围石壁没有精细打磨而稍显粗糙,每隔百步左右便有一对脑袋大小的夜明珠悬在一旁。走入约二十里深,山洞豁然开朗,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直径千丈,高约百丈的巨大石厅,一个闪着微光的紫金色龙蛋分外引人注目,龙蛋只有三尺高,但上面复杂难明的纹路看久了会让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莉莉尔走到龙蛋旁坐下,伸出纤手轻轻抚摸着龙蛋,想着丈夫已离她们母子而去,而自己也伤及根本,无法给孩子更多的保护与未来,心里凄苦,但嘴上还是温柔的小声道:“孩儿啊,你父亲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他留下一个好宝贝给你以后玩,你要好好保存,想父亲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它,就像父亲一直在你身旁陪着你。”
莉莉尔像是哄着自己的孩子,又像是说给自己听一般,“母亲要在这等着你父亲回来,现已无心照顾你了,你跟着这个叔父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他是父亲的好兄弟,会照看好你的。”
小龙似不愿与母亲分离,龙蛋左右摇摆以示抗议,蛋身上的微光也明亮的闪了几下。
莉莉尔不顾孩子的小性子,转头看着一旁心情低落的蔺然尘,神色也变得落寞,伸手抓过龙蛋旁那块一半黑一半红的心形玉佩递给蔺然尘,道:“蔺大哥,这个赤墨之心本来就属于你的,现在归还于你。”
这是一个只有鸽蛋大小的心形宝石,一半是没有一丝杂色的黑,幽寒清冷,勾人心魄,犹如黑洞,让人不知不觉沉溺其中;一半是火一样透亮的红,给人温暖,靠近它让人神力运转圆润,浑身有说不出的畅快;看着这样矛盾而又统一的天然宝物,让人不得不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蔺然尘接过赤墨之心,入手感觉一阵清凉一阵温热,再无疑虑,小心放入须弥戒中,眼神犹如铁铸,坚定地盯着莉莉尔道:“飘絮,大哥答应过给你们的孩子秽暗之石的,一定会做到的。”
莉莉尔知晓鬼靥真魔的厉害,不愿蔺然尘涉险,劝阻道:“蔺大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鬼靥真魔不是易与之辈,你也不必为小孩子的东西再费心了。”
蔺然尘本就不善言辞,当下心中还有歉疚,所以也不答话,只是心里一直盘算着如何从鬼靥真魔手中抢夺秽暗之石。
莉莉尔看他神色坚定,不为劝说所动,知道自己大哥的倔脾气,多说无益。伤感突兀涌现,脑海回荡着夫君的嘱托,凄然道“我相信你不会真想杀害夫君的,我不清楚裂天碎地剑当日是如何刺进夫君的心脏。”
蔺然尘张口想解释,却被莉莉尔抬手打断。
“我现在也不想知道,我会与你切断契约,以后在这为夫君祈福,我会按照夫君的遗愿把孩儿托付给你,希望你照顾好他。”
只是他们都没发现,在莉莉尔说到格雷高利被蔺然尘杀害时,龙蛋的所有光芒全部内敛,一瞬间之后又恢复如初了,让人以为只是幻觉。
蔺然尘看着莉莉尔推过来的龙蛋和格雷高利的金色心脏,有些茫然无措,因牵扯伤口咳出一口血,道“飘絮,跟我一起回去吧,孩子还需要你,事情也不是你想得那么糟糕。”
“我意已决,蔺大哥你还是不要再说了。”说罢,莉莉尔左手结出古怪复杂的手印,右手猛然拍向自己的小腹,吐出一口紫金色鲜血,神色更加萎顿,凄美容颜如凋敝之花,赶紧闭上美目恢复神力与精元。
蔺然尘感觉体内的契约被人斩断,两人那股无法言表的血脉相融竟如薄烟轻云,随风散去,杳无踪影。同时灵魂深处的虚弱传遍全身,加上之前的伤势,竟连站都站不稳。
蔺然尘赶快拿出一粒龙蛇丸服下,打坐疗伤。金银双色气流从蔺然尘身上升起,化作金龙银蛇,互相交缠,狰狞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蔺然尘的脸色也逐渐转好。
约莫盏茶的功夫,蔺然尘和莉莉尔同时睁开了眼睛。蔺然尘看着她憔悴沧桑的容颜,雪白的秀发,心中愧疚不已,颤声道:“飘絮,你与我在大陆闯荡三十年,历经风雨,同甘共苦,我早已把你当作了亲妹妹,没想到如今你不顾虚弱还要斩断契约,自毁百年修为,你对大哥真的如此失望吗?”
“蔺大哥,我现在心里很乱,也很难受,我怕自己悲伤过度后随夫君离去,到那时这契约也会中断,而你要受到更重的反噬。在看到夫君消亡的时候,我也不想苟活于这世间了,但我还有孩子,这也是夫君最大的牵挂,我把孩子交给你照顾,希望看在我们夫妻俩与你患难与共的份上,千万千万保护好他。”莉莉尔流着清泪,哽咽道,“现在,我们就一起把夫君留给他的东西送到他手里吧!”
说着,莉莉尔把格雷高利金色的心脏还有里面的金丹一起贴在蛋壳外,聚集最后的精元,欲将其传入给孩子。
蔺然尘不忍如此虚弱的她再耗费精元,抢上前去,用神力包裹住金色心脏,轻柔地往里送,只见蛋壳如水波般荡漾,在神力的包裹下将金色心脏缓缓融入。
一旁的莉莉尔指尖逼出一滴纯精龙血,滴在快要全部进入龙蛋的心脏上,龙血不受阻碍的穿透心脏,融入在里面的龙丹中,使金色的龙丹氤氲出一股淡淡的紫色。
也许是心脏中蕴含了太过庞大的能量,龙蛋吸收以后就全部沉寂下来,原本淡淡的微光也消散了,不再似刚才那样让人感到磅礴的活力,里面的小家伙好像因突如其来的能量陷入了沉睡。
莉莉尔看着安静下来的孩子,浑身散发着母爱的光辉,平和的对蔺然尘道:“蔺大哥,这孩子被撑的太饱了,也许把之前的记忆都忘掉了吧。虽然把我和夫君都忘记了心里有些难受,但起码不会因为知晓他父亲受伤而心生怨念,也不会因父亲去世而带着仇恨活着。这也应该是夫君的意思,我们都希望他快快乐乐的活着。也请蔺大哥不要告知他这一切不开心的事。”
“飘絮,你放心吧,我会让你们的孩子与飞儿共修同生共死契约的,只要飞儿不出意外,他就一定不会有事。我会让他快快乐乐的长大,不求叱咤风云,只愿一世无忧,以告慰敖兄在天之灵。”蔺然尘接过龙蛋,郑重地对莉莉尔承诺到。
莉莉尔听闻此话,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欣慰道:“我知道你最疼飞儿那小家伙了,你在小蝶怀着飞儿的时候,就让他们夫妇躲到炎渊城蔺家分支隐姓埋名的生活,除了我们几个至亲之人,连你亲生大哥都不知道你有一个四岁大的孙子了,而你这几年更是借口镇压魔族,在炎渊之狱外闭关,就是为了护他们一家安全。如果我的孩子能与飞儿同生共死,那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莉莉尔精神一松,整个人就向后倒去。
“飘絮!!”蔺然尘心急如焚,把龙蛋小心放在旁边的石床上,将莉莉尔抱入怀中,用神力探查了一下她的情况,发现只是精元消耗过多,又斩断契约倒退百年修为而虚脱晕倒,虽然生命力极速下降,却也有救治的希望。
蔺然尘立马取出一颗龙蛇丸给莉莉尔服下,并将神力转化为青木神气缓缓注入她的体内,修复破损的内脏和经脉。
“咳咳……”不多久,莉莉尔咳出一口淤血,幽幽醒转,依然虚弱不已。
“飘絮,你终于醒了。你的内伤已被龙蛇丸治疗得差不多了,但你最主要的还是龙蛇丸治疗不了的心伤,而且你今日已一而再再而三的耗费精元,已经伤及根本了。”蔺然尘看着面如金纸的莉莉尔,心疼道。
“蔺大哥,现在我心中好生苦闷,无法凝聚神力,甚至连动都不想动一下,你把我封印在这里独自养伤吧,我的内伤能自行恢复的,至于心伤……也许有一天也能治好,到那一天我自会破开封印,去找我的孩子的!”莉莉尔哀求道,旋即挣扎地站了起来,眷恋地看了一眼沉寂的龙蛋,闭上了美目,安然等待蔺然尘的封印。
蔺然尘望着心如死灰的莉莉尔,知晓这是当下最好的办法,便也不拖延,双手结印,运转神力,脚下卷起一股土黄色的石流向着莉莉尔缠去,厚厚的土墙将莉莉尔封在里面,然后从须弥戒里拿出一条画满各色符文的白色丝巾在土墙外围布置了一个隐匿结界,激发丝巾上的符文后光华耀眼,那封印竟凭空消失了,这样莉莉尔就不会被外界打扰了。
丝巾飘来,上面已是纤尘不染。
“水月巾的遮掩,若我没有拿着符纸本体,怕是也看你不到吧。”蔺然尘自言自语道。
做完这些,蔺然尘深深地看了一眼已经没有踪影的莉莉尔,然后将龙蛋装入乾坤袋后放进须弥戒中,展开身形离开了山洞。
谁也不知这无名山谷里,一位五阶神帝级的神圣巨龙在这对于她来说十分稀薄的封印中,奢望得愈合着那无法治愈的心伤,沉沦在自己编织的美梦中,也许一年,也许十年,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