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虎在乐校尉的帮助下,重新制定了训练计划。乐校尉在其中确立了纪律严明的首要地位,但这远远不够。
申明很容易,贯之如一才是开始。
很少有生灵愿意重复再重复简单的一件事,虽然这样做的好处他们再清楚不过。他们只会崇拜风吹走了山一样连绵的沙丘,惊叹水打下了不见底的深潭,也知道这些仅仅是简单重复的结果,但他们却学不来风和水的这种能力,只是因为他们有思想。
韩虎的思想就是要夺走他们的思想。韩虎就是要让他们麻木,麻木得只能听到他的命令。夺走他们的思想,就要夺走他们所有的时间,把他们的每一滴时间都用韩虎自己的意志充满。韩虎要把自己的意志装入他们的躯壳,并训练成为他们自己的意志。
真正进入了打磨队伍的阶段,韩虎首先要破碎他们以前享乐的想法,并把它们清理出去。他要为他们建立一套雄心壮志,并把自己的意志揉进去。权力是劈砍成型的大斧,感情是保持平滑的花刨,道理可以把它们组装成体现价值的利器。韩虎指望它横扫黑狼和黑巨狼,借着自己的不二法宝,把那些竞争者甩在身后。
韩虎渴望这次竞争,他要向龙将军证明自己,更要向铁城证明自己。成功的脚步不管多么小心翼翼,怎么听起来都是震耳欲聋的。
于思和黄丰表示反对。于思说他对权力没兴趣,因为权力是枷锁,不如如今自在。黄丰说他没玩够,现在的职位就够他消化一阵子的了,等过了这阵子再说。韩虎的决定鲍维都会支持,乌口认为韩虎正在做一件非常正确的事,必须迅速赞成。
兄弟四个吵成一锅粥,但鲍维和乌口却根本说服不了于思和黄丰。韩虎明白,自己也说服不了于思。对黄丰只需拉他一把,他就会听自己的。
韩虎依计划颁布了命令。对执行不力的首要将领于思鞭笞一百,吊在训练场上示众。黄丰一下子被镇住了,因为这次连鲍维和乌口的求情,韩虎都严厉训斥。并传下命令:明晚再不严格执行,鞭二百,吊起示众。
第五晚,于思被鞭五百,吊起示众时,韩虎校的每一名黑骑兵,以前或抗拒或犹豫或懒散或等待等等的所有情绪都不见了,他们发现韩虎这次是真格的。因为于思这样的顽固分子也求饶了,他实在熬不过体无完肤的痛苦。韩虎让他带伤训练,尽快赶上整个校的进度。
韩虎这一招招致了鲍维、乌口、黄丰三兄弟的不满,认为韩虎完全不顾兄弟情谊,官迷心窍了。直到半年后训练完成,于思才向他们三个交了底:这是他和韩虎演的苦肉计,要不然那些享乐惯了的黑骑兵们怎么会乖乖就范呢!听了这话,黄丰觉得最委屈的是自己!乌口竟也上当了,于思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
凭着韩虎的法宝——他找到猫头鹰为他通风报信,韩虎在战场上处处赢得先机。他们总是能出其不意地突袭到黑狼,偶尔还能围歼到黑巨狼,这是其他校尉们难以做到的。
一连几晚,韩虎都没见到猫头鹰的踪迹。是它们飞得太远了还是确实没有什么新的消息?韩虎也失去了方向,哨探们也没探出什么新的内容。
就这样过了十几晚,韩虎也焦虑起来,他不得不开始关注其他校尉们的动向。正好一名他校的哨探向他报信,说有一股黑狼正在逃窜,希望韩校尉速往五十里开外的奏石山口阻截。虽然是口信,但这是双方合作的好时机,就算是竞争对手,也不能光顾着自己,更要团结合作。韩虎立即领着黑骑兵就向山口赶。
半个多时辰的功夫,韩虎就赶到了山口。查看了一下,周围并没有黑狼通过的踪迹。这个山口太宽,韩虎命令黑骑兵砍伐树木,迅速在山口筑起一道简单的防御工事,并收窄道路,缩小黑狼们的冲击面。
万事俱备,韩虎领着黑骑兵守卫在工事后面,静静等待黑狼们的到来。
等到天快亮了,黑狼们还是不见踪迹。
第二晚,返过神的韩虎感觉不妙。果然,龙将军派来的使者让他回去。
龙将军坐在高高的大床上,面色凝重。下首坐着一排的校尉们,大部分都受了伤,表情复杂地盯着韩虎。
韩虎拜过龙将军,又施礼一圈,狐疑地等着龙将军问话。
“韩虎,昨晚你在哪里?”龙将军单刀直入。
“回龙将军,末将在奏石山口设伏阻击。”
“奏石山口?那里离战场两百多里,你设的什么伏?!”
“战场?什么战场?末将不知!”
“所有参与竞赛的校尉都去围剿黑巨狼的反击了,就你一个不知!张德校尉,你没有派使者去报信吗?”
“回禀龙将军,末将派出过使者,使者回报已送信给韩校尉。”
“韩虎,你有何话讲?”龙将军问。
韩虎回头看了一圈,那些校尉们依旧盯着自己,他知道自己落入了圈套。韩虎大声一字一顿地说,“信使告诉我的是:要我去奏石山口阻击!”空旷的大厅里回荡出激愤的气息。
“可有证据?”龙将军问。
“是口信。”韩虎话音刚落,校尉们一阵哄笑。
“你是让我杀掉那个给你报口信的使者吗?”龙将军问。
“他是该杀但不该死!犯下大错的是我。”
龙将军下了大床,踱步到韩虎面前,一个巴掌呼到韩虎头上,韩虎一个趔趄扑倒在地,头盔顺地滚了很久,叮叮当当的响把整个大厅镇得鸦雀无声。
韩虎爬起来跪在龙将军面前。
“还好你有自知之明!以后给我记住了,本将军最恨的就是搬弄是非,窝里斗!我铁城能立世数百年,成为诸神的统领,靠的就是铁板一块的团结!”龙将军说着,重新走回去坐上了大床。
“韩虎,念你是初犯,就罚你退出本次的竞赛。你回去吧。”
韩虎谢过龙将军,过去捡起头盔,灰溜溜地走了。
韩虎回到了住所,无精打采,倒头便睡。也不知睡了多久,直到被乐葿和幻子唧唧喳喳的笑声吵醒。
乐葿看到韩虎在屋里,很是惊奇。问:“今儿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啊,今儿没事了。”韩虎听见幻子过来,忙从榻上起身下地。
幻子看见了韩虎,就向他们告辞回去了。
等幻子走了,乐葿又问:“怎么,是龙将军放你们的假了吗?”
“放什么假!我被逐出竞赛了。”
“怎么会这样?”
“我太善良,上了他们当。结果龙将军斥责我不团结,把我逐出来了。”
“还有挽回的余地吗?”
“龙将军的决定,是无法挽回的。”
“那——上了他们的当是怎么回事?”
“他们假传口信,而没有用书信。结果他们给了我错误的口信。我掉以轻心,相信了他们。”
“那龙将军也不能是非不分啊!”
“我没有证据,而他们却异口同声……——好了,不说这事了。你今儿都玩了什么?”
“我去找我哥哥去!”
“你别去了。这事怪我做事没有分寸,就是找你哥哥也帮不了我。”
“那你打算怎么办?”
“歇歇吧。这段时间把大家累得够呛,大伙儿趁这个机会也好好歇歇。”
乐葿看着韩虎,她的眼睛里充满疑惑。“那这样,你陪我四处玩玩吧,好久你都没有陪我玩了。”乐葿的声音里又有了笑意。
“你还是和幻子玩吧,我想独自静静。这件事不只是关系到我,也关系到我的校,关系到八百黑骑兵的前途。我不能让他们失去信心。”
乐葿心里不是滋味。她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但她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他偷偷去找了哥哥,哥哥却说这未必不是件好事。韩虎这一路太顺了,应该受些挫折。这个跟头不算大,他能承受下来,他有的是时间和机会。他需要时间的磨砺,他现在有了全局的观念,不再任性,他需要时间才能逐步认清哪些是束缚他才能施展的性情,他也才能找到相应的对策。不用担心他,这些东西只有他自己认识到了,才会领悟。
给他时间和空间,让他自己琢磨,别逼他。
乐葿还是有些不安,直觉告诉她,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