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到北京来,是想让我靠北京的大学么?”
被我这么一反问,父亲和母亲相互对视了一下。母亲叹了口气,说道:“儿子,其实我和你爸,只是被动被迁到北京来的,单位上这么安排,我们也没有办法。不过既然来了,就向最好的目标努力吧。”
“那到底怎么办?我以前从来没有跟你们这样谈过话。真的要考北京的大学么?”
母亲看了父亲一眼,似乎是给父亲递了个眼神。
“儿子,既然到了北京,那么我们就尽我们所能吧,你想考哪所大学,我和你母亲都会支持你的。”
我点了点头,不再继续。如果再向父母询问太多,只会给他们平添担忧。虽然我的确很想问,如果努力到最后结果并不理想怎么办,但是我还是开不了口。
当初,得知要来北京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在想大城市的繁华热闹,丝毫没有思考以后该做什么,到了北京需要适应些什么,就急匆匆地收拾了行李,上了火车。
从攀枝花到北京的特快列车,披着橙色的铁皮,在铁轨和枕木上颠颤着前进着。我坐在小凳子上,看着窗外的风景一点一点的变化。
我从来没有离开过家这么远,列车开出了山峦,四季如春的树丛一点点地消退。穿过几道漆黑的山洞之后,景色就开始变得贫瘠。春节刚过去不久,但是去北京的列车上却已是挤满了人。我和父母幸运地买到了三张硬卧的票,但是很多人却只能是硬卧和站票。从攀枝花出发到北京,要两天三夜。很多人就只能在这种极其不舒服的环境下硬撑五十几个小时。
父亲泡了两碗康师傅方便面,坐在我对面。车厢里的温度并不高,所以能看见白色的蒸汽,顺着红色塑料包装的缝隙,正在向上升腾,两只米色的塑料叉子分别立在面桶的沿儿上,像是在保卫着不多的食粮。
不知为何,我笑了。
车已经到了保定,再有不到一个半小时就能到达终点站了。母亲还在车厢里侧的床上睡着觉。
我看了下表,已经十二点了。要不是因为肚子饿得慌,我现在肯定也呼呼大睡了。
“儿子,好了,吃吧。”父亲一向话不多,只是把一桶面,推到了我这边。
我拿起叉子就开始一口一口地吃着,热乎乎的水蒸气在我脸颊上凝结成了小水滴,我不时地还得用纸擦。
等我把汤都喝地差不多的时候,一抬头才发现,父亲前面的那桶面,一直没有动过。
“爸,您怎么不吃啊,一会儿该凉了。”
“没事儿,你吃饱了么?”
我不禁哑然。我毕竟也是个高中生了,这点人情世故我还是懂的。
父亲无非是怕我一碗不够吃,所以留下第二晚,看我是否还需要。
“我没事儿,您吃吧,一会儿我和您还得搬不少行李呢。”
父亲听我说完,好像还想说点什么,但欲言又止。终于还是拿起叉子,吃了起来。
火车到站,站台下并没有迎接的人。深夜里,大家都是自己拎着大包小包,穿着厚重的衣服出了站。
大城市就是不一样,连火车站都这么大。
父亲拿出了那张记着住址的纸条,又看了看火车站指向各处的牌子。带着我和母亲在北广场里转悠。
顺着蓝黄相间色排列着的出租车一路走下去,终于,我们一家三口坐上了大巴,看着车窗外灯火通明的街景被五颜六色的霓虹灯映照着我知道,一个新的生活就要开始了。
那时的我又何曾想到过现在的压力啊。
第二天,我找到了班主任,跟她说明了情况。
“所以还是要考大学的是吧?”班主任语气里似乎带着些无奈。
“是的。”
“有没有考虑补习班什么的,虽然贵但是效果都还可以,尤其是一对一的,班里很多同学都在外面上补习班的。”
听班主任这么说,我叹了口气。
“刘老师,我家里的情况非常不好,平时的生活费就已经很紧张了,不可能有多余的钱去上补习班。”
听我这么说,她的嘴角向下弯了一下。
“那你只能自己主动去找各科的老师了,毕竟高中不是九年义务教育,老师不会像以前一样追着让你学。”
“好吧,谢谢老师,我知道了。”
这个结果并不能令我满意,虽然这的确是一个办法,却不一定可行。情绪低落的我走回到教室,正看见虞慧兰一个人坐在班里,就像我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样子,看着窗外。
现在是午休时间,所有人要么出去活动了,要么在外面吃饭。
我和虞慧兰的那一列座位是靠着窗户的那一边。所以很容易观望校园内的情况。
能不能跟她去说个话?开学这两周,我还从来没有跟她开口说过话。跟她说什么?天气不错?又在看风景?
没过几秒钟,我还没考虑如何开口,我搭讪的机会就被夺走了。因为一个男生突然进来,开口就说:“虞慧兰,走吧。”这个男生长得很帅,第一眼看去,感觉是个有钱人家的孩子。跟这种人,我感觉很难搭上话。似乎根本就不是生活在一个世界的人。
虞慧兰起身,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就跟这个男生离开了教室。整个过程,他们两个人自始至终都没有看我一眼。
班里,就剩下了我一个人,中午的阳光从窗户透射进来,但是比起冬天的寒风,并不温暖。我叹了口气,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前面座位上的余温和余香还没有飘散。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个没见过姑娘的猥琐男生一样。
好变态啊……我这行为。
揉了揉太阳穴,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吃午饭。但是现在赶到食堂的话恐怕已经没有东西可以吃了。
这才想起刚才那个男生和虞慧兰,他们俩估计就是去外面吃饭的吧?有钱人真是好。哎?那个男生不会是虞慧兰的男朋友吧?平常在班里就感觉他俩聊得最多。虞慧兰很少和男生说话。在屈指可数的几个和虞慧兰说过话的男生中,他和虞慧兰之间来往是最频繁的。真羡慕他们,生活在北京,家里还有钱,长得还漂亮。
我知道我和这里的学生有差距,但是刚刚这种强烈的落差感,我还是第一次体会到。
饿着肚子,好不容易熬完了下午的课,在学校吃完了晚饭。
回到家我重新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虞慧兰真的很漂亮啊,每天看到她都会觉得心旷神怡。可是她似乎有男朋友了啊,今天那个男生,好像是叫邢予灏吧?他们关系真的不一般的样子。
唉……要是我也能像他一样该多好。
我在失望什么啊,本来像我这样的人也不可能和虞慧兰在一起的,我们之间的距离太远了。
不可能的,别想了。
思索再三,我觉得我还是不要把注意力放在虞慧兰身上了,关注她只会单纯让我分神,无法集中注意力学习。毕竟眼下最关键的问题不是女孩儿,而是学业。
但是有些时候,你发现你终于下定决心摆脱主观的阻挠的时候,客观的障碍就会接踵而来。
“不好意思,你有没有多余的笔啊?”
我今天早上一直保持地很好,一直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注意力,在我几乎做好一个人单独好好上一天课的时候,虞慧兰的这一句话,就彻底打乱了我本来的计划。
‘咵嚓’一下,我一紧张,不小心把笔袋碰到地上了。
“啊啊,有,有……不好意思。我先……”我弯腰正准备捡,却见虞慧兰已经帮我拿起了笔袋,“谢谢啊。”
“没事。”虞慧兰并没有因为我的尴尬有多少反应。
我手忙脚乱地在笔袋里翻找:“啊……那什么……你,要什么笔?”
“只要不是铅笔或是红笔就行。”
事实上我的笔袋里只有铅笔和黑笔。
“啊……给。”我在本上试了试拿出的笔好不好用,这才放心地交给了虞慧兰。
“谢啦。”虞慧兰笑了笑,然后转身就没再理我。
而我已经感觉面部发烫,心里小鹿乱撞不停。满脑子的学习一下就抛到了九霄云外,根本不再去思考。一上午,一个任课老师都没去找,甚至课都没有专心听。
还好,中午大家都离开了教室,在教室里留下了片刻的宁静。这才让我回过神去思考学习的事情。
迅速地吃完午饭,我就跑到办公楼,等着老师们陆续回来。
先找哪个老师好呢,如果要考虑文理分班的话,最好还是先去找数学老师问问吧。
我们的数学老师是个中年男性,姓方,带着个方框眼镜,有点小肚子。一看就知道是坐着办公时间太长了缘故。
数学办公室里,有几位老师,每个人无一例外都在批改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