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分,寸风也仅仅是完成了细锯这一道工序,惹得小良子满是不情愿的偷偷把自己的鸡腿给予寸风,本来以为今天晚上就能玩到翘翘板的。
饭后,寸风与老良交谈了一会便是告辞,小良子在后面追问道:“寸风师傅,我的翘翘板到底什么时候做好,一只鸡也就两个鸡腿明天我可没有鸡腿给你了!”
寸风摸了摸他的头,心平气和的说:“不要急,属于你的就是你的,谁也拿不走。给,这是你的鸡腿,我可是给你留着呢。”
小良子高兴的接过鸡腿,一口便啃了下去,含糊不清的说:“谢谢寸风师傅,你快去睡吧,家里要关门了,不然大虫子会跑进来。”
“你也早点睡。”寸风说了句,忽然想起了什么,拿出一物,“把这个给你姐姐,要她带在身上。”
“这是什么呀。”小良子接过一看,是个小布包,里面装的不知是什么,嗯了一句便跑回了房间,寸风也来到自己的房间,还从来没有早睡的习惯。
煤油灯下,寸风取出毛笔缓缓坐下,桌上有指,研墨三分,想了想,脑海里构造的画面浮现,蘸汁开笔。
这是一张主梁和全板等雕刻或制作的全景图,下笔很轻,如毫毛丝尖抚纸,端庄的像个读书人。
良婷的居住暂时与良春氏共室,临睡前小心翼翼的打开寸风赠的布包,还以为有什么让女孩子喜欢的东西,哪知道只是一张折纸符,还有一些米粒以及一串苦珠。
苦珠是苦树上结的籽,大小不一,很硬,良婷是知道的,山林里很多的苦树,有时候,苦珠也可以做苦珠豆腐,只是味道不怎么好而已。
这串苦珠大小均匀,串孔很精细,良婷摸着苦珠串有些心绪,忽然摸到有些地方很扎手,仔细一看,原来每一颗上面都可有字迹。一共十二颗苦珠,合念为:一寸二寸,八方大位,道法乾坤。
这是什么意思?良婷不懂,也不想那么多了,心间一下子变得很满足,一看这苦珠就是寸风师傅自己亲手做的,要在这么多颗的苦珠上刻这么小清晰可见的字体可不容易,多得是良苦用心。
殊不知,这种苦珠子寸风还备有数串,多半是为了辟邪用的,三句四字语是寸风本身专用的师匠偈,简而言之,比如一些道士作法时用的开头道法咒。
早在看到偏房错梁时,寸风就掐指算到了很多东西,包括山林间的怪事也是预料当中,只不过他是不会说出来的。
师匠就应该有师匠的守则,最主要的是把错梁早早搭接好,良婷也就不会有难,那苦珠也变得可有可无。
“婷婷,你在看什么?”良春氏突然走了过来,良婷小心将布袋藏在身上,转身道:“妈,快睡吧,我想明天早一点做早饭。”
“睡吧睡吧。”良春氏打了个哈欠,劳累了一天也是累了,虽然见到女儿有些异样,却未想多问。
灯灭,良婷忽然在床上说道:“妈,我想说个事。”
“说吧。”
“今天我……”
良婷把今天的遭遇说给了母亲听,母亲大惊失色,慌慌张张的起床道:“这哪里行,我得给你爸说说去,怎么碰上这么邪门的事。”
“妈,没事的啦,今天幸好有寸风师傅在,不然……”说着,良婷呜呜哭了起来,捂着被窝甚是害怕。良春氏少不了一些安慰,才匆匆走向后房。
深夜。
夜风呼呼叫,似有兽鸣,惊醒了寸风,打开窗户看了看,皎洁的月光柔和的顺着大地,陡然便听到院子里有敲竹杠的声音。
于是走了出去,看见老良在一个猪圈旁用一根竹竿敲击着地上的石头,啪嗒啪嗒的响,便问:“令公,你这是作甚?”
老良叹了一口气,“子年三月,喂养了一头年猪,直到现在我依是不安。一是山中豺狼虎豹多,二是猪不长肉,最让人恼火的就是那些豺狼虎豹,一到夜晚不得安宁,总是在我这院子外面打猪的主意,每夜我是半寝半看,劳心啊!”
“呵呵,原来如此。”寸风微微一笑,看了看外边,夜幕中也却有豺狼虎豹的身形穿梭,心中不禁有些笑意。原来小良子说的那些大虫子就是这般,指不定是令公用来吓唬孩子听话的伎俩。
寸风看向此猪,身上无多肉,也是可怜了它,说:“令公,此猪有病啊,如我所测,一天不进半斗食?”
老良大赞,抱拳道:“师傅真乃神人也!此猪的确如此,天天如此,不进半斗食,不知寸风师傅可有治畜病之法?”
寸风一寻思,便说,“有,待我好好看下。”然后,老良取来盏灯,寸风仔细观了观,栏内整洁,花皮猪在最远的角落躺着一动不动,有人在此也不为所动,似乎是懒得动,真是懒猪如此!
“其实也没什么病,猪何人一样,取决于智,貌,精等,都是有生命的。人有五气三结,猪虽无气但有结,我看这猪是有心结所在,不肯吃,如果破开这个心结,猪即顺然而然。”
语毕,老良似有所明悟,只见寸风跃进猪圈行动起来,很奇怪的,花皮猪不怕寸风,似乎还变得有些温顺,尽由寸风在自己身上抚摸。
再猪筒骨也就是猪背和猪肩膀一带,寸风掐着结指不停硬拂,另一手上拿着一道五畜生道符……
良久,花皮猪哼哼直叫,神采飞扬,拱着猪栏,寸风低头走了出来,说:“没事了,明天备好猪食便可,切记还是按照以往的量,徐缓增多喂食。”
老良狐疑,“就这一掐一摸,好了?”他更有点不可置信。
“嗯。”寸风点了点头。
“我还有一法可解你忧。”
“何法?”
寸风拿出几张符纸,“将这些黄符高挂高贴猪舍各处,再以半月草缠之,或放明镜,或扎草人,或摆芭蕉杆,此几者都要有,定保狼豺虎豹不敢近!”
“当真?”
“不然?”
寸风笑了笑,离去,老良欲言又止,没忍心拦下他,深更半夜,心想明天再和他商量商量也不迟。
翌日。
早饭一过,良春氏去喂猪食,果然见着花皮猪比以往肯吃很多,吃了还想吃,良春氏哪里会喂,惹得花皮猪生气的直拱栏。
这让老良大开眼界,更加佩服寸风的本事,心中暗想,他不仅仅是个师匠啊~
然而寸风已到院落中展开了工序,包括测量,绘图,切料,制作等等一切工序,全由一己之力,所以,做一名师匠也不是那么轻松的。
做得不久,老良心事重重的走过来,看了寸风一眼,说:“寸风师傅,我问你一事,可否如实回答?”
寸风将墨斗放下,拿起了粗锯,“问吧,我听着呢。”说完,拉起了粗锯,干活两不落。
“昨夜,听闻小女启语,说是在杉木林中碰见了怪事,乃是寸风师傅您搭救,可有此事,怎不见你提起?”
寸风一顿,“事确有,不提又何妨,再者我也不能。”
“不能说……这是为何?”老良不解,寸风道:“这等邪事,已不在匠之内,若要解,一开始就不该以匠为大。”
老良一急,恭敬作揖,“一切任凭寸风师傅处置,雇工时日延长也无妨,若能解得小女之苦,必有重谢!”
“重谢不敢当。”寸风不动声色弹了弹舌头,斟酌一番,说:“本来这种事遇见了就是遇见了,我是不想说出来的,既然令公问起,我便说说一二。”
“一者,杉木林中有断坟,二者令公家偏房梁木错位,此两者可连线。恰巧梁木错位之房乃贵女所居,时间一长,断坟异者便可寻,加之贵女又入杉木林,理所当然的所生异事。”
寸风说的尽可能简单化,老良听罢恍然大悟,“原来是这般原因,也怪我,屋为人己,梁为根心,未能叫师匠将其尽快修缮,才让小女惨遭邪物缠身。”老良一脸的后悔,又问:“那断坟是怎么回事?”
寸风说:“这就是令公您的不对了,林中有坟却不摆供而洁,任其荒废,才致使坟平,坟顶竟长出了畸形杉树。”
老良说:“寸风师傅,此事我不知啊,祖祖辈辈之坟皆都不在林中,我又岂知林中有坟。”老良叫苦连天。
寸风说:“你亦不知,所谓,山林旷野,有畸形百怪树木者,非自然而然,那便是地底必有异物,这个道理难道你也不知吗?”
“哎,寸风师傅教训的极是,可这山林之大,我又如何关注得了那么多,请师傅为小女开凿。”
“这个你大可放心,我暂时已将断坟镇封,想必将来也出不来大事。”
老良一听,顿时就急了,说:“那小事呢?”
寸风笑着指了指正在粗锯的梁木,“此梁一交驳,小事便全无,贵女又有我赠的护身符,往后不会再生事。”
老良闻言松了一口气,摸了把冷汗说:“原来一切都在寸风师傅掌握之中,多谢,再谢不过,恳请堂屋一饮,有好酒。”
“烈吗?”
“极烈!”
寸风一顿,放下手中之物,“恰好,我喜欢烈酒,更喜欢在大风之中吮饮,逆风不见泪。”
“性情中人。”老良赞罢,前去引路,这一日,谈烈酒,饮烈酒,两者言合,又有谁知寸风之心,悲也!痛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