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烈的战斗引起的紊乱气流像毒蛇一般在神木上乱窜,杨不武紧抓住身旁的藤条,努力地将呼吸平稳下来。
依照之前的计划,他屏住呼吸,开始挪步,按照已设计好的路线,尽可能行走在可以遮蔽自己身形的枝干中,沿着如栈道般的藤蔓往高处跑去。
一切都很顺利,没有引起三凶的注意,当他终于来到那个树洞口,又再次低头往下方的战团看了一眼,然后咬了咬牙,毅然回头,掀开了树洞口低垂的藤条。
树洞并不大,只够三个人容身的样子,铺满了干枯的树枝,杨不武将身子慢慢探了进去,目光很快就落在了最里处的角落里,那里的枯枝下正泛着金黄的微光。
希望是金乌蛋!
杨不武深吸了一口气,眸底都要燃烧起来,甚至都能听到自己如鹿撞一般的心跳声。
他躬着身子往前挪移了两步,当轻轻拨开那些枯枝后,洞内顿时一片光明。
确实是一枚蛋。
样子只有鸡蛋般大小,但是蛋体上细密的花纹,还有那泛起的金色光亮,足以证明它的不同寻常。
杨不武仔细地打量着,和典籍中描述的金乌蛋一模一样,很难想象如此小的蛋里日后竟能孵化出那么巨大的白泽乌鸠。
杨不武努力地控制自己激动的情绪,小心地将金乌蛋捧着手中,想到残脉再续又进一步,眼神骤然变得无比灼热。
便在此时,洞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杨不武心中一惊,正想回头,一个矮小的人影已挤进了洞里。
“啊!”
那人先发出一声惊叫。
很显然,那人也没想到已有人在树洞内,但杨不武手中泛着金光的蛋很快就让他反应过来,整个人随即发疯般压在杨不武身上,伸手便抢。
杨不武大惊,双手紧紧握住金乌蛋,正想说话,忽然感到身下松软的枯枝往下急沉。
“不好!”
两人几乎同时惊呼一声。
只听到哗啦一阵巨响,枯枝终于承受不了他们的重量而骤然塌陷,他们只感到身体完全失去了平衡,往下急速坠落下去。
身下一片空虚,就似从万丈悬崖上摔落。
呼啸的风声在杨不武耳边嘶鸣,急速的下坠令他体内的鲜血如同潮汐一般冲到头部,仿若要从七窍中涌出。
这种感觉在提醒着他,这是真实的下坠。
眼前近乎一片漆黑,唯有仍然握在手中的金乌蛋在散发出光亮,透过光亮,杨不武能看见自己上方数丈远处的另一个急坠的身影,那身影不停地手舞足蹈,惊惧的呼喊声在虚空中回荡不绝。
看着那人,杨不武的身体也越来越僵,他感觉到了对死亡的惧意,这么高会直接摔死吗?
恐惧中,他将视线从那人身上收回,重新落到手中的金乌蛋上,如此坠落,也不知道已离白泽乌鸠有多远,恐怕过不了多久,金乌蛋就会石化。
管不了这许多了,先服食了它再说。
于是,杨不武举起了握蛋的右手,同时张开了嘴巴。
随着五指一捏,咔嚓一声脆响,一道金色的光亮沿着蛋壳的裂隙涌出,粘稠的蛋液缓缓从中沁出,尽数滑落进他的嘴里。
蛋液入喉,杨不武的身体里立刻响起一声轰鸣。
一股难以形容的气息在他的体内燃烧,就像是煮沸的蒸锅,这股气息然后带着恐怖的力量穿行,穿行于他的五脏六腑,最终汇聚于天窍与气海之间的那片淡蓝海上。
如果此刻他进入到内观世界的话,就能清晰地看到那片淡蓝海上,晶莹的雪和赤红霞光的上方,那束不停闪烁的闪电之侧,有一颗金星在不停闪耀。
这就是灵修者服食金元圣药后,在内观世界里的印记。
……
时间缓慢的流逝,二人仍然在虚空中飞坠,那人的恐惧尖叫声竟然一刻也没有停止,杨不武不禁有些无语。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他感觉到脸上有些冰凉,是水雾。
哪里来的水雾?
他努力地睁大双眼,只见极远处已能见到隐隐的光亮,而原本漆黑的虚空也因为这渐亮的光明而逐渐清晰起来。
杨不武这才看清楚这是一个向下延展的垂直通道,无数道褶皱而苍老的树纹从他眼前飞速地掠过,那些水雾正是从这些树纹中沁出。
此刻,他很确定自己并不是跌落进了什么虚空中,而应该是在神木的一条惊人的巨大树腔内,之前那个树洞就应该是这个树腔的入口,白泽乌鸠衔来枯枝将入口遮盖,这些枯枝因为承受不了二人的重量而塌陷。
杨不武的脑中快速地梳理着整件事情,身下也越发明亮起来,呼啸的风声中甚至还夹杂着一些非常奇怪的声音。
难道就要到树底了?
他正在惊疑中,眼前一片光亮耀眼夺目。
接着只听得咔嚓的一声,杨不武感觉到自己四仰八叉地坠于一片略有些柔软的硬物之上,气血的冲击和剧烈的痛楚感,让他的五脏六腑一阵难受。
他身下一片冰凉,周身尽是粘稠之物,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血腥的气味,也不知摔在了什么东西上面。
数息之后,又是一声咔嚓的爆裂声响起,然后传来痛楚的呻吟声。
“那人应该也摔下来了。”杨不武摇了摇头。
身旁很快响起一阵呻吟声,接着又是断断续续的不甘声音:“喂……金乌蛋……被你吃了?”
“是啊,被我吃了。”杨不武没有否认。
“好衰啊,就被你抢先一步。”那人气愤而不甘地说道。
杨不武隐约觉得这说话声音很熟悉,磁性的嗓音像极了一个人,于是艰难地转过脸去。
就在同时,那人也正好转过脸来。
两人昏昏沉沉中四目相对,浑浊的眼睛立刻变得清澈,接着流露出震惊的神情,然后同时大叫起来。
“杨不武,是你啊!”
“郝英俊,原来是你!”
郝英俊苦笑道:“心里总算好受些了。”
“怎么?”
“那可是金元圣药啊,若是被不相识的人抢了去,我还不纠结一辈子。”
两人一边说,一边痛楚地咳嗽着,半响才缓过气来,然后从地上艰难地爬起。
一边抚着还很酸痛的脊背,杨不武警觉地四处张望,当他终于看清楚了生处在什么环境,呼吸一下就变得粗重起来。
郝英俊比他还要震惊,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咽了咽口水,才最终艰难地憋出了几个字——“我的天啊!”
这是一个异常宽阔的山洞,就像一个小山谷,遍生的一些蓝萤灵矿原石,不断散发着奇异的淡蓝色光亮。
植物根系从石头间的缝隙中钻出,蔓延到山洞的各个角落,而在头顶上方,一根十丈见方的巨大树根突兀地从岩石中伸出,底端是一个完全中空的大洞,正是他们从中坠落而下的神木树腔。
他俩身处在山洞一侧,湿漉漉的乱石嶙峋的地面上平放着数百个近一人高的墨绿色的椭圆形虫卵,有的虫卵已有微微的裂痕,有的则发出如蚕食桑的沙沙声。
白色的蛛丝随处可见,各种被吸成了干尸的人和动物的尸体散落在各处。
周围的一些突出的石柱上,挂着一些白色的丝囊,隐隐可见里面都是人和动物尸体,只不过还没有被吸成干尸,有的丝囊里甚至还有绝望的挣扎声传出。
杨不武和郝英俊一身黏糊糊地就站在这数百个虫卵的中间,墨绿色的黏液滴滴答答的从他们身上落到地面。
原来他们从树腔中坠落,正好压碎了两个虫卵,两只丑陋的幼蛛胚体被碾成了绿泥。
郝英俊的眼瞳深缩了黑点,胖嘟嘟的稚气脸庞上写满了恐惧,就像一个看见了怪兽的孩童,他微颤着手,指向前方的两抹绿光,吞吞吐吐地说道:“不武……你快看那。”
杨不武早已发现了异样,只见虫卵丛中,升腾起两只巨大的绿色眼球。
眼球镶嵌在狰狞的巨颚上,充满了冷酷和暴戾的情绪。
接着露出的是如绿宝石般的巨大圆腹,腹下奇异的长着近百只闪烁着幽幽绿光的小眼睛,八只毛茸茸的巨腿将整个虫躯缓缓支起。
它越来越高,躯体也变得越来越巨大,杨不武与郝英俊惊恐的视线从平视变成了仰视。
比对着记忆中的典籍图录,杨不武已经有了答案,震惊地说道:“是百目狼蛛,六阶兽妖。”
郝英俊问道:“这些……这些都是它的虫卵?”
他太矮,虫卵太大,他踮着脚,才发现自己已被数百个虫卵围在当中。
杨不武点头,却没有直接回答,“百目狼蛛孵化出的幼蛛,是一阶兽妖。”
郝英俊身体不受控制地颤动起来,说道:“这里可有……可有几百个……虫卵啊!”
杨不武亦是十分紧张,“我们从神木树腔里落下,正好掉进了这个狼蛛巢穴里。”
“你说话好……好镇定啊,有办法跑路?”郝英俊撇了他一眼。
“暂时还没有!”杨不武回答得很直接。
郝英俊闻言,翻了翻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