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院的安排的确令人无语，管青斛的态度确实让人气愤，但当行走在清幽的山林里，迎着微凉的岚风，听着鸟儿清亮的鸣叫，杨不武很快就将负面的情绪抛到九霄云外。
虞飞一路上沉默不语，也不知是不是还在为养猪的事情恼火，阴沉的情绪让他本就白皙的脸更加苍白。
原来在管青斛走后不久，就有位工院弟子来到猪棚，在仔细交待了一番后，递给了杨不武一张猪食配方。
在铁臂剑门，工院除了宗门里的杂役差事，还负责灵田种植、灵食烹制和炼制灵丹。
这药猪便是工院的一位师长烹制灵食所需要的食材，猪棚在铁臂七峰中有多处，原本都是工院自己照看，这处稍小的猪棚是前些天武院讨了去的，说是给记名弟子磨砺道心用。
虞飞的情绪很直接，直接就踢翻了脚边的猪食桶。
杨不武接过猪食配方，很惊奇地看了半天。
人以食为天，猪亦是如此，准备这药猪的猪食颇有些大费周章，按照工院弟子的交待，二人走出猪棚，沿着石径穿过一处清幽的山林，当树梢尽数甩在脑后，便看见了一片长满了青苔的开阔山地。
山地地势奇特，四周隆起，中间下沉，不知何处而来的雾气从山地中间升腾而起，形成的云团就似海浪一样在空中翻滚。
再往前行，便能看到山地中间有一道倾斜着向下陷落的悬崖。
悬崖极为宽广，向着前方的四周呈弧形散开，然后在极远处合拢，形成了一个足有千丈见方的巨大天坑。
站在崖边往下眺望，天坑深不见底。
迎着氤氲而上的雾气，杨不武张开双臂，闭上双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感知到那如丝如缕的熟悉气息，眉眼愉悦地舒展开来，恍如回到了小梅坳。
“是灵气，此处有灵脉！”虞飞同样感知到了这灵气的存在。
杨不武点了点头，眼睛仍然闭着，神情依然愉悦。
看着杨不武，虞飞不解地说道：“不过是灵气而已，有必要露出如此陶醉的表情？世间多有灵脉，铁臂剑门有更没什么稀奇。”
杨不武莞尔一笑，“总不至于哭吧，至少我们找到了一个吸纳灵气的地方，不用时刻盯着猪看。”
看了这张愉悦的脸，虞飞说道：“听说，你是先天残脉。”
杨不武依然闭着眼睛，一股梗意只在心中停留了一息，坦然说道：“确实是，大家都知道！”
“那你还能做到如此淡定？”
杨不武睁开眼睛，看着虞飞，说道：“无论放弃什么，都别放弃自己。”
听了这话，虞飞眼眸中闪现出一丝意味难明的光亮，点头道：“有道理，能做到不简单，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
忽地，虞飞笑道：“你看你家的小狗，似乎也感知到了灵气。”
杨不武一看，但见龅牙躺在地上，兴奋地嗅着鼻子，不禁挑了挑眉头，“难不成你这家伙还想成兽妖，可没听说过狗能成兽妖的。”
笑声中，二人沿着狭窄的山道而下。
天坑四壁以平缓的坡度一直往下延伸，呈现出一个倒立的圆锥状，坡地上尽是层层叠叠的开垦成楼梯形的灵田，灵田中所种的植物按距离坑底远近而界限分明地分成了很多种颜色，远远看去就像铺满了绿植的花圃。
灵田里时而光华冲天，时而灵珠扑面，忙碌的灵种师隐现其中，灵谷灵药数量远远超出了杨不武的想象，琅环岛的“圃园”与之相比不过是九牛一毛。
“狗尾芋！”
“三元谷！”
“落地椒，为何都是人阶的灵谷灵药，有些奇怪。”
杨不武的目光随着移动的脚步陆续落在不同的灵田中，眉头微微拧起。
“你对灵种很在行啊。”听着杨不武说出这些植物名字，虞飞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哪里奇怪了？”
“任何宗门都是择灵脉而置山门，以铁臂剑门的底蕴自然不可能找一处人阶灵脉，但看所经之处的灵田所种都是人阶灵谷灵药，可见这附近的灵脉应该就是人阶。”
虞飞不置可否，显然他对此不太了解。
二人行不多时，就有潺潺水声传来，继而便是一口溪潭映入眼帘。
龅牙一下就冲了过去，就似发现了最喜欢吃的鲜肉。
溪潭只十丈见方，正中一处泉眼，泉水如沸腾般不断的波动，缓缓释出一缕缕乳白色的灵气。
杨不武轻声说道：“这是一口人阶上品的灵脉。”
溪潭四周盘坐着数十人，除了几位中年男子，其他人年纪大都十七八岁的样子。
所有人的皮肤上都泛着细细的水珠，那些灵气随着他们有节奏的呼吸，悠悠然飘入鼻内。
四个月来，这是杨不武第一次看见灵脉。
他在续脉之前，能做的灵修之事有限，吸纳灵气就是最重要的一件事，他天窍中的玉瓶和旁人不同，吸纳灵气可以突破境界的桎梏。
一路南行，他带来的灵气晶石早已所剩无几，原本想着管青斛的恶劣态度，他还很担心记名弟子能否得到灵气晶石，现在发现这天坑中竟然有灵脉，而且天坑可以随意出入，这担心也就彻底放下了。
二人并未走近灵脉，只是远远看了一会，就绕过溪潭继续往天坑底部走去。
越往下行，杨不武的脸色也愈发精彩起来，灵田里所种都已是地阶灵谷灵药，沿途所见的灵种术也越发的大气磅礴。
“看来我猜的不错，这天坑中灵脉不止一口。”杨不武点头微笑。
虞飞不确信地看着他，“我怎么没发现。”
并没走太久时间，一口面积更大的溪潭就呈现在二人眼前。
足有百人盘坐四周，年纪也不再青涩，大多都二十多岁，甚至还有几位是五十多上下，他们有的静心吸纳，有的皱眉苦思。
“感知灵气毫无规律可言，全靠个人感悟。”杨不武看着那几位皱眉苦思的同门，同情地说道。
“境界无法进益的原因很多，无法感知到灵气确实让人苦恼。”虞飞点了点头。
的确，灵修者境界越高，越需要吸纳更高阶的灵气，但愈高阶的灵气，愈是难以感知。
二人只稍作停留，便往远处的一座八角形农舍走去，那里便是工院弟子交待的去处。
农舍外站着一位身材佝偻的老者，似了早知道他们要来，也未多问，便指着农舍说道：“你们是来搬运猪料的吧。”
“里面的枝梗和根茎都是昨日才堆放过来的，五内日便会完全枯萎，你们看需要什么就自己拿吧，若是不认识种类可以问我，这几日就需全搬回猪棚去，枯萎了可做不得猪食。”
看着满屋舍的各种枝梗和根茎，再想想这一路回猪棚的不近路程，虞飞皱着眉头，仿若那些饥饿的猪仔在头顶上飞。
“谢谢老伯，有需要，我们再来请教！”杨不武向那老者行了一礼。
老者一走，虞飞就一屁股坐在门槛上，看着杨不武苦笑道：“现在搬吧，那些猪仔再不吃，怕是撑不过今晚。”
按照工院弟子的交待，他们需先将猪料运回猪棚，所谓的猪料就是收获完果实后剩下的灵谷灵药的枝梗根茎，然后按照配方将猪料制成猪食。
杨不武手中那张猪食配方就需要十几种地阶灵谷灵药的枝梗根茎。
杨不武微抬下颌，目光越过灵田，望向被雾气遮蔽的天坑底部。
“再等会，我想再下去看看！”
“看什么？”
“说不定，下面还有灵脉！”
此时，天坑外骄阳正烈，但阳光穿过浓浓白雾再洒到天坑里就不再红暖。
“赤野龙菊，天阶中品灵药。”
“曼陀罗草，天阶下品灵药。”
“大仙稷，天阶上品灵谷。”
……
脑海中读着父亲笔记中的记载，再一一与眼前之物联系上，杨不武脸上的神情越发地震惊，天坑里的天阶灵谷灵药不仅数量，而且种类都是十分的惊人。
一路听着杨不武关于灵谷灵药的介绍，虞飞望向杨不武的目光也愈发的佩服。
一路行一路看，杨不武兴奋而激动。
当终于来到天坑最底部，此时的天空离他们已经很远，看上去就似一面圆镜。
这里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阴暗，因为这里还有一处溪潭，百余人围坐周围吸纳灵气，肌肤上透出莹润的光泽，就似一尊尊泛着玉光的石人。
“是天阶中品灵脉！”
惊讶的目光在四周扫过一圈，不禁感慨铁臂剑门灵修底蕴的不凡，这也难怪会有如此多的人应试宗门，散修们为了几颗灵气晶石在秘地中奔波，宗门弟子却可以安逸地吸纳灵气。
和上面那两处溪潭不同，这里的围坐之人大多都已是中年，更有十几位头发花白的老者来回踱步，皱眉苦思，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没有注意到来了两位少年。
看着这些老者，杨不武想起了风西恶说的那句话，在武院中灵修了六七十年还突破不了五境大灵师的弟子比比皆是，在工院中见到的双鬓斑白的扫地老者可能都是三境大灵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