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杨不武昏昏沉沉中,只觉得一缕光线射进他的眼睛里,终于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睛,坐起身来,但仍能感受到脑中一阵晕沉,一边抚着额头,一边警惕地四周张望。
神兽玄麟早已没了踪影,眼前万物尽被暮色染遍,所处之地是座幽深的峡谷,直觉告诉他,这里应该就是之前正试的峡谷,只是不知道目前处在哪个方位。
一阵啪啪爆响声从身后传来,他惊得转过身去,但见远处有一座崩塌的山壁,仍在冒着氤氲的热气,不时还有一块块岩石从上面崩落下来。
他在脑海中搜索着之前的记忆,一切竟如梦似幻,不知真假,待从怀中取出了那两样从秘地中拾取的东西,方才相信所经历确实是真,而非一场梦幻。
那崩塌的山壁也许就是地道出口,玄麟将他送出来后,可能已经回到地道,然后又将出口捣毁。
抬头望向被霞光染得血红的天空,杨不武长吁了一口气,心想这些遭遇如果告诉木大元和公孙岳,他们是否会相信,而与这段经历同时引发的,还有诸多扑朔迷离的谜团。
肚子响起咕咕之声,真是有些饿了,他摸了摸衣服,东西都还在。
从怀中掏出三块黑乎乎的小肉块,那是林鼠肉,之前烤好了,留作干粮一直随身放着,准备留在最饿的时候吃。
他坐了下来,就要将林鼠肉往嘴巴里塞时,忽然听到一阵呜呜的鸣咽之声,循着声音望去,正对面的草地上有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正瞅着自己。
湿漉漉的黄色绒毛,两个小耳朵,又细又短的尾巴,看起来倒是有七八分像是刚出生不久的小狗,却也还有两三分不像,至于哪里不像却又说不上来。
难道是老天爷给自己送来的食物?
杨不武眯着眼睛看着那湿漉漉的小狗,邪恶地想着,木枪弓箭早已丢失了,这峡谷里难以觅食,把这只小狗烹了,倒是可以将就撑上一天。
小狗似是知道他心中所想,立刻将嘴巴往两边一咧,露出两排白森森的小牙,嘴巴里发出哼哼的叫声,好像在说你敢吃我,我就咬你。
杨不武一看大乐,这小狗呲起牙来真逗,竟然是个天包地的龅牙,上颌的牙齿,特别是那两颗大门牙,突将出来,将下颌的牙齿遮住了一半。
看着这副狗样,杨不武笑着说道:“好啦,我不吃你,才见天日的小东西。”
这小狗看来真是有些懂人语、通人性,竟踉踉跄跄地跑了过来,坐在了杨不武的面前,盯着他手里的肉块。
“看来你也饿了,定是粗心的狗妈妈把你弄丢了,怎么办,我可没奶水给你喝啊。”
小狗瞅了他一眼,翻了翻眼白,又在他手上的林鼠肉上嗅了嗅,接着张嘴就咬。
“不是吧,你是属狗的吗,狗崽子也吃肉?”
杨不武一呆,转眼间三块林鼠肉就被它吃了两块,赶紧将手一缩,将最后一块肉塞进自己嘴里。
小狗看着他,嘴里哼哼唧唧,似乎非常不高兴。
杨不武拍了拍它的小脑袋,又掏出手帕将它湿漉漉的身子抹干净,小狗很享受地闭上了眼睛,不久便发出微响的呼噜声。
看着它憨睡的样子,杨不武露出会心的笑容。
他从小就见镇上不少和他一般大的少年养着狗玩,便觉得玩物丧志,总觉得时间都应该放在学业或是灵修上,才不会让时光虚度。
不过,与这小狗的偶遇倒是让他生出新的感慨,当一个人天天活在紧绷的人生中时,真是也需要一些心灵上的调剂。就好像阳光是由七种颜色组成,少了一种便不是阳光。人生亦是如此,有主色调,也应该有其它辅色的调和。
……
夜色下的峡谷,即便被星光笼罩,也有些幽暗。
杨不武没有选择继续找寻峡谷出口,而是就地休息,峡谷里毒虫兽妖出没,加上空间灵符丢失,夜里独自行走是非常的不智。
歪躺在草地上,手枕着脑袋,看着树梢间隙的点点星光,脑中不由地回想着秘地中发生的事情。
他太弱小,在这些灵修强者的眼中就是一只蝼蚁,他必须要学会保护自己,对事情每一个细节进行分析和梳理是必须的,他不想深陷谋局之中,而死的不明不白。
整件事情完全可以用不可理解来概括。
卷轴和青色项链既然都有相似的墨线墨点,那他们来源于同一地吗?
父亲又是从何处得到的卷轴,难道他与厉狼相识?
神兽玄麟又是怎么回事,还有其它神兽存在吗?
都是些难解的谜团!
杨不武将纷乱的思绪收回,发现自己的身体不自觉紧绷起来,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努力放松紧绷的肌肉。
走到溪流边,仔细的用溪水洗去身上的污浊,衣服已破烂不堪,不过几日时间,现在也只能遮体而已,捧起甘冽的溪水抹了抹脸,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摸了摸腰间,准备将水葫芦灌满,他愣了愣,忽地想到了什么,似被电击般刷地一下站起。
温伯的葫芦不见了,去哪了?他努力地回忆着。
他想起了自己在秘地中被炙烤,不停地喝着葫芦里的水,恍惚中葫芦破裂,便有一丝冰凉沁入喉中,接着他的身体又变得无比寒冷,他需要温暖,于是向热潭爬去,接着就吃下了火莲子。
杨不武用手扶着额头,确认着自己的回忆。
难道自己真的服下了火莲子,那可是火元圣药,那葫芦里又有什么落入了自己口中,竟然是如此的冰冷。
他深吸了一口气,盘坐地上,静心入定!
他的神识步入空明之中,进入到了内观世界。
天窍中的十二只玉瓶依然高耸,经过三个多月南行路上的灵修,第二只褐色玉瓶中的灵气涨了不少。
淡蓝色的气海上,那座小岛依然被浓浓的白雾所笼罩。
天窍与气海之间,那座巨大的命轮在不停地转动,但盘面上依然是灰蒙蒙一片。
十二座天桥残体仍然被金、紫、白、赤、褐五色雾气隔断成无数截。
不过,气海中的那座小岛上方,多了一片晶莹的雪和一抹赤红的霞光。
看着这些变化,对照着典籍中的记载,赤红的霞光应该就是服食火元圣药火莲子之后的征兆,那晶莹的雪倒像是服食冰元圣药寒魄冰晶后的特征。
想着在祁山西麓,温伯的不同寻常,那葫芦又被他莫名挂在了自己腰间,再与热潭秘地中的奇异经历一一联想起来,杨不武不禁有些兴奋,温伯的葫芦里放着的应该就是寒魄冰晶。
十二元圣药,自己竟然服食了两种。
那岂不是自己也能在气海中结出灵根?
很快他又冷静下来,灵修者服食元气圣药后,在一定境界后才能在气海中种出灵根,第一次便是在三境之时,而三境对于他来说,依然很遥远,他是残脉之身,残脉如果不能再续,所有的期望都是妄想。
……
……
晨光渐起,辉光依旧。
杨不武再次被腹中饥饿声叫醒,当他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睛,空中的一抹七彩光影立刻映入了他的眼帘,他揉了揉眼睛,疑惑地数息,便霍地站起身来。
抬头望去,只见数座七彩虹桥从遥远的山峦处横亘而下,其中一座就落在了离他不远的一座藤林里。
算来今日应该是正试第四天,难道正试结束了?
按照应试规则,前百名找到峡谷出口的考生将成为铁臂剑门的弟子。虹桥既然再度落下,一定是已有百人找到了出口,那就意味着正试的结束。
杨不武思忖着,脸上不由地失望起来,他并没有找到出口,也就意味着没有通过应试,这次南行之路也就这样划上了句号。
一切就这么结束了?那接下来又该怎么办。
杨不武神情落寞,悻悻然往虹桥走去,但没走几步,脚下似被什么给牵绊住。
低头一看,那只小狗正咬着他的裤脚,一对狗眼直瞪瞪地盯着他,似在说你走了,我怎么办?
“你就这么跟着我?”
“我可是前路迷茫,跟着我可别后悔。”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没开玩笑。”
“好吧,路是你自己选得,我没逼你,那就给你取个名吧。”
“大黄,太普通。”
“旺财,太俗气了。”
“如花,名不副实。”
“让我再想想,就叫龅牙吧,狗如其名,有气势,够威猛!”
……
……
万里之外,天都城中。
大楚皇宫深处的一间用无数宝石装饰成星空的宫殿里,一张金色的灵卦盘被摔碎在黑色大理石地面上,几名内侍浑身颤抖着伏在地上,灵卦盘的碎块溅在他们脸上,殷红的鲜血沿着脸颊蜿蜒滴落。
宫殿深处,一个人影倚站在金色龙椅之侧,无数天光透过殿顶的明瓦倾泻在他的身上,将他的身影映照地无比高大。
“玄麟已被通灵,十二神兽已去其二。”
“不能再等了,寿元不允许我再继续等下去。”
“长生,唯有长生,才能让这个王朝永垂不朽。”
他用一种极为缓慢的语速说着,每一个字就如同从紧咬的牙齿中蹦出来的一般。
……
……
同一时间,天都城北郊天台山脉。
龙吟剑宗通灵塔的第九层里,随着一位清癯老者将一幅卷轴慢慢合上,周围黑白两色的环境渐渐消失,周遭又变回成了原来的样子。
他结出一个手印,身前的虚空中出现了一个光洞,当卷轴飘入其中,光洞便又陡然不见。
他缓步走到塔外的走廊上,抬头望着朗朗星空,眼睛也如星辰般明亮。
“神兽玄麟被通灵,难道那扇大门真要被打开了吗。”
“他是谁?也许,只有轩辕墨轴残卷才能将他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