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穿过热雾,在空气中折射成绚丽的光线,落在杨不武脸上变成许多奇异的图案,就如他此刻的心情。
听了四人的一番话,他知道自己已陷入一场凶险万分的谋局中。
山谷中有处秘地,秘地深处的热潭之中,有一株世间罕见的火元圣药火莲子,还有一只守护在侧的十阶兽妖赤火兽。
四人正是要去取火莲子和猎捕赤火兽,由于赤火兽是火系的兽妖,在热潭十丈内都可以通过汲取热力来强化自己的威能,也就需要一只诱饵去将它引出。
杨不武就是那只诱饵。
为什么会是他?就因为十二境界灵修潜质和残脉之身的体质,会产生一种与赤火兽相近的气息,赤火兽感知到这种气息,会认为是同类,就会走出热潭。
“现在你知道为何你是机缘巧合之人了吧,若是没有你,要猎捕躲在热潭中的赤火兽,那是难上加难。”
背棺叟从黑棺上跃下,看着杨不武大笑起来,干皱的脸皮像一张薄纸般不住地抖动。
杨不武紧咬牙根,拳头紧握,五指深深地掐进了掌心。
他不惧死亡,但他不甘,不甘于自己成为这些灵修强者的工具。
抑着心头怒意,他问道:“引出了赤火兽,可我又如何能全身而退?”
背棺叟歪着脑袋看着他,“你这小子胆子不小,竟然还敢跟我讲条件,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让人受尽痛苦,生不如死的手段,我可多了去。”
满腔的愤怒让杨不武热血上涌,冷冷地看着背棺叟,“横竖都是死路,我不会去引赤火兽!”
背棺叟气的指着他,说不出话来,这小子年纪轻轻,竟还有些傲骨。
阴阳君走到杨不武身后,纤手放在他肩膀上,柔声说道:“好好说,都吓着小帅哥了。”
杨不武感觉到他在自己耳边轻轻吹来的热气,便是一阵厌恶,急忙扭过头去。
看着杨不武,白巾蒙面人说道:“到了秘地,你只要老老实实按照我所说去做,我自然会给你生机。”
“你是聪明人,不去肯定是死,去了才有生机。”
在很短的时间里,杨不武脑中已是闪过无数念头,但都无一能应对当下的局面。
白巾蒙面人的话必不足信,但眼下也只能且行且看。
见杨不武不说话,便知他已答应,背棺叟看了看天色,说道:“那就走吧,热瘴快散了。”
白巾蒙面人当先沿着一条山道往山谷深处走去,背棺叟背起巨大的黑棺紧跟其后,然后是杨不武,黑裳人与阴阳君走在了最后。
山道上,被不知沉淀了多少年的火尘覆得灰蒙蒙一片,越往前行,越是燥热。
一路上,少有人语,倒是阴阳君不停地与杨不武搭讪,眉眼里尽是诡异的媚笑,杨不武恶心的不得了,心想这十三凶人真是各有各的可怖之处。
终于来到山道尽头,天地间尽是炽热的雾气,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硫磺味道,这便是背棺叟所说的热瘴,热毒无比,莫说普通人,就是灵修者也不敢冒然闯入。
并没有等待太久,氤氲的瘴气就如掀开的丝帘一般慢慢散尽,一个阴森的山洞也随之呈现在眼前。
白巾蒙面人当先入洞。
洞内暗红色的四壁似被烈火炙烤过,比外间还要热上几分。
杨不武没走多久就已经是汗流浃背,时不时拿起腰间的小葫芦喝水,这小葫芦还是在祁山东麓遇劫时,不知温伯何时系在他腰间的,他仔细查看过并未发现什么特别之处,就一直带着身边做了个喝水的盛器。
洞内道路崎岖难行,岔路极多就似迷宫,白巾蒙面人走走停停,观察着道路的方向,很显然他曾经来过这里。
一刻时之后,道路方才平整起来,崎岖的岩石路面逐渐被青石子路面取代,而在转过了一个路口之后,一个巨大的洞厅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其中矗立着一座样式十分古老的青石殿宇。
白巾蒙面人语气毫无起伏地说道:“这殿宇是去热潭必经之路,内有法阵守护。”
黑裳人知道这句话是说给他听的,也未应话,只点了点头就拾阶而上,当先走向殿宇石门。
一人破一阵,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杨不武不禁心想。
白巾蒙面人的目光中亦是流露出淡淡的怀疑,很显然他知道这法阵的不凡,也想看看一人到底如何破一阵。
黑裳人轻轻一推,斑驳的石门缓缓打开,越来越宽的门隙里,落下些细微的灰尘,殿宇内的情景也呈现在了众人的视野里。
殿宇内就是一个大厅,没有灯盏,但却十分明亮,砖壁内隐隐流淌着流动的红光,就似深埋着无数盏烛火。
十分空旷的大厅里没有一根石柱支撑,也没有任何装饰,简单到了极点,一条笔直而幽深的石道纵贯整个大厅后,在眼瞳里化成一个黑点,不知道通向何处。
黑裳人没有踏入大厅,而是从袖笼中取出一块金属块,往里面掷去。
“嗤……”
金属块刚刚飞入,就有如砂砾摩擦的刺耳声音响起,金属块的表面瞬间出现了数十道整齐的裂纹,空气中似有无数把无形的小刀,将金属块规则的切割,金属块骤然崩解,就如被切成渣的豆腐一般掉落在地面。
好厉害的法阵,若是贸然进入,那还不被切成肉末,杨不武惊得连目光都凝住了。
其他人也纷纷皱了皱眉。
紧着着,黑裳人的左手五指微微弹动,便有五束随风摇曳的火焰在他指尖上燃起,火焰中升腾起的五缕红烟迅速凝聚成为五颗圆滚滚的红珠。
红珠高速地旋转起来,以极快的速度飞进大厅之中。
“嗤……”
刺耳的声音再度响起,红珠的表面同样出现了整齐的裂纹,红珠在空中爆裂,喷涌出红色的光雾。
此时,众人的眼眸骤然明亮起来,只见原本空无一物的大厅里浮动着成千上万根符线,这些符线本是无形,但在红色光雾中却显露出了狰容。
符线组合成了一个繁复并且不断变换样子的图形,这个图形就是一个阵,一个切金如断发的法阵。
一袭黑衣随着黑裳人灵力的激发而鼓胀起来,他的整个身体开始泛起青色的微光。
他缓缓地伸出右手,并不强壮的手臂上赫然镀着一层莹润的青玉光泽,就如同一只玉手。
他平静地往大厅踏出一步,开始用这只玉手去抓取那一根根符线。
符线与玉手接触,马上响起一声暴鸣,玉手毫无损伤,被抓取的符线却立刻弯曲折叠,就似一条垂死的蛇。
杨不武睁大了眼睛,他发现黑裳人不是毫无章法的抓取符线,而是根据图形的变化选择抓取的顺序。
他读过的《法阵浅述集要》中对破阵只有些浅显的描述,亲眼见到破阵这还是第一次,而如此匪夷所思的破阵之法在《法阵浅述集要》中根本没有过记载。
黑裳人有条不紊在殿宇中走动,信手拈来地抓取着符线,与其说是破阵,倒不如说更像是在写字作画,符线陆续在玉手中湮灭,没有想象中的激烈破阵场景,大厅便再次归于寂寥。
背棺叟与阴阳君微微点头,脸上尽是佩服之色,就连白巾蒙面人也能从其面巾上的眼瞳微亮中感受到他的几分动容。
黑裳人的破阵之术,杨不武自然是看不明白其中的端倪,但其他几位灵修强者心里却是明镜一般,如此破阵之法,可不是一般的结阵宗门能拥有的。
阴阳君按照约定将白色玉盒交予了白巾蒙面人,五人继续前行,踏上了笔直的石道。
石道幽深而寂静,穿行其间就像是穿行在虚空中。
忽地,杨不武感觉到有一道莫名的气息,这道气息不知从何处传来,似乎无比悠远,透着至高无上的威压,他不禁震颤了一下,彷徨地左右顾盼,却没有任何发现,而这四人也没有什么异样,似乎只有他一人感知到。
难道是赤火兽的气息?它在发出警告?
穿过石道,再绕过殿宇后的一块石碑后,空气都仿佛要燃烧起来,杨不武不停地拿起葫芦喝水,他知道离热潭已经很近了,甚至已能听到热浪翻腾的声音。
秘地一定不是普通人能行走的地方,杨不武如果不是跨过了灵修门槛,气海中尚有几丝灵力在,如此灼热的环境下,只怕早已是一命呜呼。
也不知过了多久,白巾蒙面人终于停下了脚步。
他看着杨不武,手指前方说道:“热潭就在前方的大洞厅里,你往里走,距热潭三十丈远处便可停下,在里面还能看到右边有一个稍小的洞厅,等赤火兽出了热潭,你迅速往小洞厅走,它自会跟来。”
说完,他又将一颗黄色丹丸交到杨不武手中。
“看你一路老实,我也给你一条生路。”
“到了小洞厅后,你将这颗隐气丹服下,就可找机会离开,服下此丹后可掩盖你身上的气息,只要不施展功法,赤火兽自然不会伤你。”
杨不武看了一眼丹丸,虽不知白巾蒙面人说的是真是假,但到此刻也只能碰碰运气,按照他所说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