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吟剑宗深处,一座巨大的红色殿宇位于两面陡峭的峡谷当中,细细的飞瀑从山壁上飞下,这座殿宇就如同一颗蚌壳中的明珠。
殿宇完全用红色玉石建造而成,当红艳的辉光透进峡谷,落在殿宇之上,万道红光耀出,隔了数座山峦都能望见。
在这座叫做红玉殿的殿宇中,一张巨大的红色方盘上萦绕着淡淡的灵气,似乎接引着一处灵脉,盘中无数的细沙沙沙作响,不断变幻着颜色,组合着复杂难明的图案,时而如无际长空,时而如浩瀚的大海,时而如无垠的草原。
这是一张灵卦盘,是灵卦师为灵修者推演命图的灵器。
殿宇的主人,剑宗长老梅山公此刻正坐在方盘的上首,他穿着一件宽松的素白长袍,全然没有了平日间的富贵模样,看起来格外的淡雅飘逸,温和的目光尽数落在对面的杨不武身上。
他要亲自为杨不武推演命图。
回到潜鳞剑院的第二日,白牙子就迫不及待地带着杨不武来到龙吟剑宗,当杨不武知道要去见的灵卦圣师是梅山公时,也是十分惊讶。
因为,这世间灵卦师真的不算太多,能拥有称号的灵卦师更是稀少。
“将手放在玉球上,然后神识内观。”梅山公说道。
杨不武依言而作,静心入定,神识内观,随着他的神识清晰地看清楚命轮上的第一幅命图,玉球上也泛起红色的流光,灵卦盘中无数的细沙随着流光的不停闪烁而开始变化,就似在描绘一幅图画,直到红光渐熄,这些细沙也渐渐停了下来。
杨不武缓缓睁开双目,只见灵卦盘上现出的图案和他在命轮中所见命图完全一样,无数个圆点组成了一个浩瀚的夜空。
梅山公紧闭深邃的眼眸,洁净的双手落在灵卦盘上,十指不停轻动,指间不断沁出因为激发灵力而闪现出的荧光,灵卦盘上的那些圆点也开始跟着他十指的节奏开始快速的移动,就似无数颗拖着彗尾的流星。
忽地,他十指骤停,这些流星也跟着骤然停下,星与星之间由无数根莹白的线相连,赫然组成了一副极其复杂的星图。
梅山公睁开双眼,睿智的目光再次落在灵卦盘上,不放过星图上任何一个细节。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结束了推演计算,走到旁边的一张桌子前,在一张宣纸上写下两行字,然后交给了在一旁紧张旁观的白牙子。
字并不多,但白牙子只看了一眼,脸色却陡然有些凝重起来。
杨不武接过一看,字真的很少,脸上现出同样的凝重。
第一行只有两个字——勇气。
第二行也是两个字——残尸。
杨不武问道:“这命图是何含义?”
迎着他的疑惑目光,梅山公点头说道:“你的一境命图是勇气之图,命图的含义需要你在一刻时内击杀两只残尸。”
杨不武微微皱眉,尸妖分三六九等,就算是一只残尸对于他现在的战力而言也并不容易对付,更不必说要在一刻时内击杀两只才算是完成命图。
白牙子望向梅山公,欲言又止。
梅山公当然知道这位老友心中所想,似笑非笑道:“莫不是你不信我,我这个灵卦圣师可不是混来的。”
白牙子一脸无奈,指着那张宣纸,“我可没这样说,只是这……”
梅山公走到灵卦盘前,再次仔细看着星图,很确定自己的推演没有出现错误,说道:“确实有些匪夷所思,一境命图就是这样艰难,按道理来说这样的命图至少也应该是二境命图才对。”
他转过身来,看着杨不武说道:“十二境界灵修潜质,不到十五岁就已服食五种元气圣药,你的命图如果与常人一般,那才是真的奇怪了。”
白牙子苦笑地看着梅山公,“命图总是简单些好吧,这才是破一境而已。”
梅山公拍了拍杨不武的肩膀,说道:“命图与宿命息息相关,既是命运使然,就好好准备吧,一刻时内击杀两只残尸,我相信你能做到。”
他的目光中满是信心,经历了大荒泽之行,只有‘半境’的杨不武能够走进蛇殿,撑到最后,最终取到八宝毒蟾,在他的心中就已经是一位具备了“勇气”的灵修者。
“莫说是两只尸妖,就是刀山火海,弟子也要闯一闯。”杨不武坚定的点头。
曾去神木取灵蛋,又至蛇殿抓毒蟾,已然走出了最晦暗的日子,哪里会让眼前的这点困难阻挡。
白牙子的心情也平复下来,“那就好好准备,十日后就去魏陵。”
“难道还有什么疑惑?”梅山公看着杨不武,这少年闪烁的目光中似有其它隐情。
杨不武缓缓点头。
梅山公和白牙子都是疑惑地看着他。
“弟子还有命图要推演。”
“难道刚才你神识内观的那幅命图不对?”
“那幅图没有错。”
“那还推演什么?”
“弟子还有一幅命图。”
白牙子白眉微抖,梅山公银须微颤,二人睁大了苍老的眼眸,无比疑惑和震惊地看着杨不武,沉重的呼吸声几乎要将殿宇中的烛火尽数覆灭。
杨不武脸上有些惶恐,他知道自己的话让人不可理解,吓到了两位师长,实际上他自己也是难以理解为何自己会有这样的身体特质。
天窍中的十二玉瓶,任何一只玉瓶充满灵气后,命轮中的一幅命图就会被打开,破解命图含义,一旦完成命图,就意味着境界的提升,而在破镜之前,下一只空的玉瓶并不能积存灵气。
自有灵修一道以来,世间的典籍就是这样的记载,然而他身上的特质却是完全颠覆了这个常识。
杨不武详细解释道:“弟子天窍中有两只玉瓶充满了灵气,命轮中也打开了两幅命图,刚才推演的是第一幅命图。”
刹那间,白牙子与梅山公的视线同时从杨不武身上收回,然后四目对视了一眼。
紧接着,他们的身影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在殿宇中飞掠,仅仅在数息之间,他们的身影就相继出现在殿宇内的每一个角落,接着是殿宇外的瓦顶飞檐上,最后是殿宇所处的陡峭峡谷石壁上。
在确定了殿宇周遭数百丈之内并无他人窥视后,他们又像风一般的掠回大殿,回到杨不武身旁。
看着两人飞掠的身影,杨不武的表情亦是无比凝重起来。
白牙子双手微颤着放在杨不武双肩,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你告诉我,当你第一只灰色玉瓶充满灵气后,第二只褐色玉瓶就开始有灵气注入?”
杨不武极其认真地点了点头,“现在除了灰色、褐色玉瓶,棕色玉瓶也已注入了一大半灵气。”
听了这话,白牙子看着梅山公,两人都深吸了一口气。
殿宇内一片安静,只有两位老人不停地围着杨不武打转的轻轻踱步声。
两人神色古怪,眸底明明已经在燃烧,脸色却是面沉如水。
他们时而喃喃自语,时而呵呵笑上一声,时而皱眉不展,也不知过了多久时间,两人才终于在杨不武身旁坐了下来。
“此事还有谁知晓?”白牙子的声音异常凝重。
“没有他人。”杨不武摇头。
梅山公看着杨不武的视线如同焊铸过的一般,“记住,不能再告诉任何人,在你成为真正的强者之前,最好能将这件事情忘记掉。”
“就连你服食过五种圣药的事情也不能告诉他人,所有人都以为你是先天残脉,就说在大荒泽里得了际遇,先天残脉得以再续,就算有人不信,也无法考证。”白牙子肃容道:“自古以来,天赋秉异之人不少,但这些人中的大多数反而是很早的陨落。”
杨不武认真地点头,他很明白这些话里包含的深意,任何身体的特质都是灵修者的最大秘密,如果说十二境界灵修潜质还只不过是让人有些惊讶而已,那么玉瓶竟然可以突破境界的桎梏去吸纳灵气,就绝对会引来无数人的揣测,甚至招来杀生之祸。
杨不武问道:“玉瓶吸纳灵气突破境界的桎梏,难道自古以来的典籍中都没有过类似的记载?”
“闻所未闻之事,所以才让人匪夷所思。”白牙子摇头。
“这意味着什么呢?”梅山公长吁了一口气。
两位老者抬头望向灯盏,心神就如摇曳的烛火一样,隐隐有些不定。
十二境界灵修潜质,襁褓之中又被五位灵修强者被五元之气所伤,服食了五灵根,难以置信的玉瓶,此子的种种遭遇,无一不是难以理解,甚至让人生出些莫名的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