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已出,霞满沼泽,水泊尽红。
两位少年的身影离开了那片矿脉,往沼泽的更深处走去。
对兽妖的了解,杨不武凭借的是熟读的典籍,而淳于秋白则不尽然,他靠的是常年在秘境中查勘矿脉积累的实地经验。
在淳于秋白的带领下,二人行走在一条看似曲折回转但却十分安全的路线上,成功避过了隐藏在沼泽中的五阶兽妖鬼鱼,在两刻时之后,也终于看到了那座蛇殿的虚影。
这是一片建在沼泽上的宫殿群,或者说这是一片浸没了宫殿的茫茫沼泽,一眼望不尽头的宫阁殿宇在阳光下耀目生辉,辉光遮掩了沼泽的绿,只留下了壮观与巍峨。
杨不武极目远眺,心生荡漾,“如此庞大的宫殿里,当年住的会是何人?”
淳于秋白发出一声感慨的长叹,“千年前,这宫殿是山岐国的一处皇家别院,后来在一场兽潮中破败下来,又被莫名而起的沼泽所吞噬。”
杨不武佩服地看着淳于秋白,虽然只相处了一日,但他觉得这位剑炉大公子就像一本书,学识的渊博远远不止于炼器。
“那这里如何又成了一处秘境?”
“发生兽潮后,山岐国大国师为了困住残存的兽妖,就在这里布置下了大法阵,形成了与世隔绝的结界,便成了大荒泽秘境。”
“原来是这样。”杨不武接着问道:“所谓蛇殿就是因为那只雷蝰龙蛇吗?”
淳于秋白神情骤凛,“是的,它是那次兽潮中残存下的最强兽妖。”
“最强兽妖?可它只是一只八阶兽妖。”
杨不武有些不以为然,他在热潭秘地可是见过十阶兽妖赤火兽。
淳于秋白感觉出了他的轻视,正色道:“雷蝰龙蛇不是普通的八阶兽妖。”
杨不武疑惑地看着他。
“我在一本很古老的典籍中看过关于兽妖之灵的记载,雷蝰龙蛇是兽妖之灵。”
“兽妖之灵?”
“对,也就是兽妖的领袖,兽妖之灵拥有着比普通兽妖更加强悍的肉身和智慧,所领悟的兽妖之术也不是普通兽妖可以相提并论的。”
杨不武的眉头往中间一攒,兽妖之灵这个词汇他还是第一次听说,也不知雷蝰龙蛇会是如何恐怖的存在,望着蛇殿的目光也更严肃了几分。
二人边说边行,从他们看见宫殿的第一眼,到真正走到它面前,还是用了不少时间,由此可见这片宫殿建筑有多么的高大。
沿途没有再遇上兽妖,所以环境显得特别静谧,一脸兴奋的年轻灵修者们从不同的方向汇向那片宫殿,就似在朝圣。
历经艰险终于来到这里,杨不武也越发期待起来,只希望能够找到八宝毒蟾,但想到那只兽妖之灵雷蝰龙蛇,又是十分的坎坷不安。
走到近处,杨不武终于看清了宫殿的细节。
不同于大楚建筑上常见的斗拱挑檐,繁复华丽的纹饰,这片宫殿更显得简单粗矿,平直的线条和简单的纹饰,让人见第一眼便是顿感力量之美,无数巨大的只经过简单打磨的石柱石梁看似简单的构建在一起,但又无一处不是合理,气势极为恢宏。
只不过已然漫过宫殿地面的沼泽,战斗留下的残垣断壁,以及越往里走就越发清晰的兽妖嘶吼,在不停地提醒杨不武,这里已不是山岐国的皇家别院,而是蛇殿,大荒泽秘境中最危险的所在。
顺利地通过最外围的宫墙建筑,站到了一处甬道的尽头,淳于秋白与杨不武惺惺作别。
“好了,该分手了,我去查勘矿脉,你自己要小心,空间灵符在这里是不起作用的。”
“我知道,会小心的。”
“八宝毒蟾只是传闻而已,不要勉强。”
“明白,你也要小心,淳于大哥。”
……
……
六月的沼泽燥热似火,蛇殿里却是潮湿阴冷,当一千多名年轻灵修者齐齐拥进这里,这座沉寂了许多年的宫殿也终于再度醒来。
和外间相比,蛇殿内的兽妖数量似乎并没有特别多,但等阶却是高出不少,除了隐藏在最深处的雷蝰龙蛇,其它兽妖都至少是六阶。
原本就复杂的宫殿环境,加上空间灵符失去作用,参赛弟子们只能抱团慢慢地向蛇殿深处推进,没有人敢只身冒险,大部分战斗场景就是数十位灵修者围杀一只兽妖。
推进的速度十分缓慢,对于大多数都是三境大灵士以下的灵修者来说,六阶兽妖带来的压力是难以想象的。
杨不武沿着其中一条已经开辟出的线路行进,就像是走在一条修罗道上,四壁全是猩红的鲜血,满目皆是湿软的内脏,辨认不出是兽妖还是人的残破肢体随处可见。
尽管如此,蛇殿深处的诱惑依然驱使着所有来到这里的人不会轻言放弃,执念让所有人的眼神无比灼热。
杨不武没有参与任何一场猎兽战斗,只是仔细地留意所经之地,异常小心的往前行进。
他来大荒泽秘境只为了八宝毒蟾,只希望能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发现它的踪影,将它捕获后,然后安然离开。
一路上他没有看到木大元他们的身影,甚至连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遇见,这让他心里有些担心,心中默念着希望他们能够没事。
也许是因为感知到了雷蝰龙蛇气息的缘故,龅牙在背包里有些躁动不安,为了它的安全,杨不武想将它放进手帕灵器中,但这小家伙死活就是不愿意。
惊悚的声音,坍塌后扬起灰尘的建筑,五颜六色的流光,时间在无数场战斗中缓缓流逝,直到最后一抹斜晖从蛇殿上空消失,星光开始洒落在冰冷的石壁上,往前推进的队伍才停了下来,直到第二天清晨才开始重新集结。
猎兽赛会第七日,也是最后一天。
杨不武所在的这条路线变化很大,选择继续前行的人比前一天少了许多,有一些是因为伤重被迫离开,还有一些则留在原地犹豫不决。
现在的位置已经十分靠近蛇殿中枢,再往前行,不可知的凶险随时都可能将性命收割。
最终,一只近百人的队伍集结了起来,有五人已修至四境灵师,还有一位来自北岳昆吾剑门的五境大灵师,据说在元戎登魁榜上也是排名靠前。
杨不武也在队伍当中,所有人都表情严峻,就如冰冷的石壁,在那位五境大灵师的带领下,再次经历了几场战斗后,顺利穿过了一条长长的阴暗潮湿的甬道。
甬道尽头,一片光明。
阳光下是一大片面积达千丈的宫殿废墟,几人深的水泊将绝大多数废墟淹没,浮出水面的残破建筑则被各种绿植所覆盖,白森森的兽妖尸骨洒落在上面,唯一一栋保存相对完好的高大殿宇则屹立在最远端。
队伍踏着水面上星罗棋布的废墟而行,场间一片静谧,唯有微风拂来,水泊上泛起鱼鳞般的涟漪。
太安静了!
因为太安静,所有人的脸色都有些惶恐不安,目光不停地在四周游走,落在水面上,落在废墟上,哪怕一点细微的异响都能让人的头皮一阵发麻。
“扑通!”
不远处废墟建筑上,一块脱落的石块突然落入水中,众人皆是一惊,甚至有几人紧张地立刻结出手印,就要激发灵术。
但接下来的时间并没有发生什么,看来是虚惊一场,有人拭了拭汗,有人长吁了一口气。
杨不武的目光却始终注视着石块落水之处,他注意到了那处水面漾起的浅浅水波的不同,不是涟漪,而是微颤,就像有很多小虫子在上面行走,但事实上水面上什么都没有,这些微颤只可能来自于水面之下。
龅牙的小爪子在背包里一阵的磨蹭,嘴里还发出低沉的呲牙声,水下一定有兽妖,直觉告诉杨不武,随即大喊道:“小心水下,有兽妖!”
话音刚落,整个水面便剧烈震颤起来,废墟上的石块不断掉落到水中,哗哗地响成一片。
水面上泛起的鳞片越来越大,那些涟漪汇聚了在一起,便成了翻涌的浪花。
震颤越来越剧烈,有一位灵修者不慎掉落到水中。
水泊并不是太深,但他掉入水中后就消失不见,接着冒了几个水泡,然后便有几团殷红浮出水面,慢慢韵散开。
他死了!
众人一脸骇然,接着是无比愤怒地咆哮声响起。
流光四溢,隆响四起,水花四溅,数十道灵术和灵符随即在水泊上炸开。
几乎在同一时间,水泊下响起了几声刺耳的低沉嗡鸣,接着是剧烈的爆响,三道骇人的水柱喷涌而出,冲向高高的空中,然后再倾覆下来,就似下了一场瓢泼大雨。
三道水柱中有三道阴影,它们从水柱中探出巨大的头颅,那是三条遍生金色鳞甲的独角怪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