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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离别

春雨一洒便淅淅沥沥没完没了,第二日莫杨竟一日未现身,许是真的老实的去办差了,到了第三日,莫琳琅正数着屋外的檐前雨转移心中的牵挂,吱呀一声门被推开,莫杨拿着几支开得正艳的桃花走了进来,月白色的衣摆还滴着水。

“哪里来的花?”莫琳琅心中活络,接过正递过来的花,用手指点着还留在花瓣上的雨珠,带着几分久违的欣喜问道。

“偷的!”莫杨压低声音,神秘的说道。

莫琳琅没有反驳,只嘿嘿笑了两声,便又拿起手中的花儿仔细端详起来。

“沈邵找到了!”莫杨坐在靠床的凳上,叉着腿悠闲的说道。

手中一顿,花上雨珠滚落,溅落棉被湿了一片。

“在玄武湖边被属下出卖露了行踪,曹将军带了一万兵马围剿,才将他生擒了回来。”莫杨淡淡的说道。

“他在哪里?”手中桃花已散落棉被之上,莫琳琅跪坐在床上乞求的望着莫杨,颤声问道。

莫杨思忖一番,说道:“小琳,莫要怪大哥二姐残忍,既知道他还活着,你就该放下心来,跟大哥走吧!”

“大哥不留在朝中?”莫琳琅失神问道,她早知他不会告诉她沈邵的去处,出口问也不过是抱着个侥幸而已。

“我找到你大嫂了,你陪我一同去找她!”莫杨扭头没有看她,眼神透过木窗望着细密的雨帘,飘忽悠远,没有焦点。

“我。”莫琳琅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不知该如何作答,一时间二人皆是沉默,只有滴答滴答的雨声。

“你的伤无碍了吧?大哥带你去外面走走,江宁府的雨景可是别有情致,小琳不要错过了!”莫杨突然站起身来,拉起莫琳琅笑着对她说道。

“大哥?”莫琳琅的伤口正在结痂,却并未完全康复,她不解的看着莫杨,却看到他在一旁的柜子里翻来翻去,翻出了一套她最爱的黄衫扔在了床上。

“你自己行不行?大哥在外面等你,快点,别让你二姐发现了。”莫杨说完便出了门,随手还将门给带上了。

莫琳琅只好拿起衣服穿戴起来,快到寒食,正是倒春寒之时,她又在衣柜里找了一通,拿出沈邵给她的那件披风披上,轻轻摸了摸胸前的伤口便走了出去。

自从受伤后,莫琳琅这还是第一次走出房门。

屋外新绿刺眼,烟雨笼罩着一片刚修整出来的园子,奇花异草亭台楼阁在朦胧中影影绰绰,仿若仙境,莫杨撑一把竹伞,立在檐下,竟有了几分出尘飘逸的姿态。

“来!”莫杨朝莫琳琅伸出了一只手,淡淡说道。

“你要带我去哪儿?”莫琳琅将自己的手放进莫杨的手心中,好奇道。

“我带你去了结一个心愿!”莫杨神秘莫测的笑了笑。

心愿,什么心愿,我怎么从不知自己有什么要了结的心愿?莫琳琅心中疑惑,手一暖,便被莫杨拉到了伞下。

斜风细雨里,莫杨带着她一路分花拂柳往小院外走去,待出了院门,消失了多日的繁华热闹又呈现在了莫琳琅的眼前,他们已经到了御街之上。

皇朝的更迭似乎并未太多的影响到人们,龙椅上坐着谁似乎并不比一家人的吃喝拉撒重要,这便是最世俗最普通的平民老百姓的生活,这种洋溢着酸甜苦辣咸沾满了日常生活的气息,不会因南唐宫殿从此无主而少了任何一味。

莫琳琅回头,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住在张相府,一时间百般滋味涌上心头,无处排解。

“想不想去逛逛?这江宁府的人可是天生做买卖的,南唐灭亡才多久,他们便瞅准机会开始向宋军兜售南唐货物,这江宁城可比原先更热闹了!”莫杨指了指御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勾起嘴角说道。

莫琳琅摇了摇头,宋军里的那些将士都是来自北方,少有机会见识这江南的富庶繁华,一时间见什么都稀奇,而江宁城里的人现在最缺的是吃食,谁错过这个机会谁就是蠢蛋了。

莫杨将伞往莫琳琅那边偏了一偏,拉过她的手,说道:“咱们先去趟燕回楼!”

莫琳琅点点头,她想起了去年秋天的那碗豆脑花。

二人小心的避开行人,慢慢的往燕回楼而去,到了燕回楼莫杨却只让莫琳琅在门前的桌前等了半刻钟,半刻钟后便拿着一只鸭和一壶酒走了出来。

莫琳琅不禁诧异起来,前两天她说要吃燕回楼的鸭不过是想支开莫杨,好想办法偷偷去找沈邵,今日却不像是要请她吃鸭的样子,这莫杨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到了!”

出了城,又走了片刻,莫杨带着她进了宋军大营,站在一顶灰色帐篷前,说道。

从远远见到宋军营帐时,莫琳琅心中便有一丝惊喜偷偷在发芽,此时见到那帐前密不可分的守卫,便已确定了此行的目的,她不可置信的望着莫杨:“大哥?”

“去吧,大哥在这里等你。”莫杨从怀里掏出一块军牌,递到了她的手里,轻声说道。

“大哥?”莫琳琅仍不敢相信的望着莫杨,军牌握在手上,还带着他的余温,在这风雨里无比温暖。

“还不去?等你二姐回营你就见不着了,他现在没有受什么苦,只是不得自由而已,去吧!”莫杨拉着她往前几步,拿起她的手让人验了军牌,便掀开帐帘,将她推了进去。

帐内光线并不是很好,好在她也曾在这种帐内住过多时,倒也不觉得有何不妥,站在门前一扫,里面一床一凳而已,而那个人就向里侧躺在床上。

莫琳琅放慢了脚步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床前,待在床前的小凳上坐下,床上的人这才抬头扭过来看了一眼,只一眼,那无波的眼神里闪了几点星光,定在那里再没有挪开半分。

“小琳?”沈邵的声音有些嘶哑,没有了之前的清朗。

莫琳琅望着他点了点头恩了一声,他瘦了,脸颊深深的凹了进去,显得一双眼更大,唇线更加明显。

沈邵撑起身子坐了起来,坐下来好一会儿都是气喘吁吁,看来他伤得不轻。

“你受伤了?”莫琳琅扶着他的手蹲在床前,仰首问道。

“没事,一点小伤!”沈邵扯动嘴角笑了笑,说完这句话紧接着便咳嗽了两声。

莫琳琅焦急的转身要去端水给他喝,目光将帐内扫了个遍,也没看到一滴水。

“没事,别担心!”沈邵一伸手,将莫琳琅拉回到了床前,安慰道。

“你伤到哪儿了?谁将你伤成这样的,啊,你告诉我。”见到沈邵又是一阵咳嗽,莫琳琅哪里会信他没事。

“你要帮我报仇啊?”沈邵见她担心的模样,笑问道。

“不帮!”莫琳琅见他发笑,心中一恼,甩头脱口而出。

“小琳,好了,过来点,让我好好看看你。”沈邵将莫琳琅拉到床头,细细的看了一遍,说道:“又瘦了,在子衿姐这儿过得不好?”

莫琳琅伸出手圈住沈邵的脖子,将头埋进他的胸前,许久没有说话。

“我还以为,今生再也无缘见你了!”沈邵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沙沙的,像沙子在心底碾磨的声音。

“邵子,我在家里留了一样东西,就在你卧房的床头案板下。”莫琳琅抬头仰首望着沈邵说道。

“什么东西?”沈邵惊喜的问道。

“若有机会,你自己去看吧。”莫琳琅抬手摸了摸他的眉毛,柔声说道。

沈邵抬了抬手,指着外面说道:“小琳可觉得我今生还有回江宁城的可能?”

“你不要便算了,随你!”莫琳琅撇嘴道。

沈邵伸出手一用力,将莫琳琅揽进怀里叹息道:“小琳,你这不是难为我嘛。”。

“啊!疼!”莫琳琅推开沈邵,捂着胸口痛叫了一声。

“怎么拉?你受伤了?”沈邵抓住她的肩,伸手便要扯开她的衣服查看一番,却被莫琳琅挡住了。

“被刺了一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莫琳琅抚着伤口淡然道。

沈邵眉头紧蹙,他盯着莫琳琅问道:“小琳,你有事瞒着我!”

莫琳琅抬头迎上他的目光,正色道:“沈邵,我曾说过你死了我便去黄泉找你算账,这话如今我还是放这里,你若是能从开封府活着回江宁,我便在这里等你,若是你让赵匡胤给杀了,我便天上地下随你去了,你给我记着!”

沈邵一直都认为,在他们二人之间,最先动情的是他,爱的最深的也是他,而她不过是随着自己的脚步亦步亦趋,甚至他还怀疑过在她的心里,或许根本就不曾有过自己的影子,此时一听这话,怎么都觉得语短情义长,明明就是生死与共的誓言呐,他不觉有点呆了,只觉得存在心底的那点挥之不去的阴影统统消失不见,只觉狭小的帐篷便是幸福的圣殿,而门外那些看守便是自己忠诚的仆人了。

“你听见了没有?还笑!”见沈邵始终不答话,嘴角却不知不觉的咧向了两边,一副呆傻呆傻的样子,莫琳琅不仅心里着了急,扯着他的袖子问了起来。

“恩,听见了。”沈邵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上,笑嘻嘻的柔声说道。

“那你答应不答应?”莫琳琅不顾他的深情款款,催问道。

“答应,你要我死我都答应!”沈邵亲了亲她的手心答道。

“谁让你死,我是叫你不要死!”莫琳琅一脸无奈。

“好,我会好好留着这条命,然后来江宁府找你!”沈邵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承诺道。

“恩,你记着你说过的话,我先走了!”莫琳琅挣脱掉他的怀抱,站起身来,说道。

“小琳,你会等我的,对不对!”沈邵拉起她的手不放,确认道。

莫琳琅强迫自己望着他的眼睛,轻轻一点头,然后转身便走了出去。

帐外春风起,春雨歇,风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吟歌:“相思似海深,旧事如天远。。更使人、愁肠断。。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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